博士刘磊磊不避讳谈及自己的“出身”。本科就读于武汉一所民办高校的他，历经13年，通过读研、读博、出国留学，早已拥有了更好的教育背景，但被人问起“你哪里毕业的”，仍绕不开第一学历。

教育部公布的数据显示，全国现有本科院校1270所，其中民办本科高校412所，占到了32%。又是一年考研日，像刘磊磊一样本科就读于民办高校的学生，将考研视作“第二次高考”，希望通过读研读博拥有更好的教育背景。

重返母校是无奈？

2008年，刘磊磊考入武汉生物工程学院，这是湖北省第一所获得学士学位授予权的民办高校。4年后，刘磊磊从武汉生物工程学院毕业后，先后在贵州大学、华中师范大学读硕士和博士，其间到美国加州大学河滨分校留学。

2019年博士毕业后，刘磊磊成了武汉生物工程学院的一名教师。今年8月，刘磊磊拿下了一项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能拿到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对于博士毕业后回到母校武汉生物工程学院工作，有人给刘磊磊贴上了“校友情怀”的标签。但网友却在留言中不留情面地反问：“他不去这里，能到哪里？”还有人断定：“但凡一本院校，他都进不了。”

网友的评论代表着多数人对第一学历的刻板印象。尤其是进高校当老师，第一学历更显重要。从民办高校毕业，又到民办高校工作，是一种无奈吗？刘磊磊也在问自己。

“我对母校有感情”

毕业时，有两所省属公办本科院校也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但与武汉生物工程学院相比，刘磊磊的研究方向并不是省属公办本科院校的重点学科。“是投奔公立院校，还是坚持专业所学？”最终，刘磊磊选择回到母校，继续 “幺蛾子”研究，“研究了6年，有感情了。”

除了研究方向匹配外，选择母校，刘磊磊还考虑了一个更实际的问题，“我对母校有感情”，这句话说给外人听，总会有矫情的成分，但刘磊磊深信不疑。

读大学前，刘磊磊是内向的。大学期间，他参加书画社、辩论社，在社团活动中，他找到了一个更加外向和自信的自己。“都说性格决定命运，如果不是大学4年对我的塑造，我不一定能读到博士。”

对于很多来自民办高校的学生来说，羞于谈论自己的学校。一位同样从民办高校走出的博士生告诉刘磊磊，进入大学教书后，她一直未向学生袒露自己的“出身”，学生问及她是哪里毕业的，她就用博士毕业院校一笔带过。

刘磊磊理解她想隐瞒的心情。他还遇见过，有的学生会将学校名字“武汉生物工程学院”读成“武汉生物工程大学”，这样听起来更像公办高校。

“遍地都是名校生”

攻读博士学位期间，刘磊磊获得了国家留学基金委资助，前往美国加州大学河滨分校研习1年。去了美国，他真切地感受到，“遍地都是名校生”。他在美国结识了来自北京大学、浙江大学、南京大学的学生。大家本科阶段的学校都比刘磊磊好，但刘磊磊却是团队里的“老大哥”。

初到美国，一群人骑车外出，一位同学的车胎被扎破了，大家发愁怎么修，刘磊磊三下五除二就把备胎换上了。

刘磊磊爱做饭也会做饭，第一次聚会，刘磊磊为大家准备了一桌丰盛的家乡菜，又征服了大家的胃。

一位女生在国内拔完智齿后去了美国，准备在美国拆线，一打听，需要500美元，舍不得，学生物的刘磊磊说“我试试”。有人帮他举着灯，有人帮他找镊子，凭着胆大心细，给女同学省了500美元。这一次，大家彻底被刘磊磊征服了。

相聚在美国，大家依然会讨论毕业院校，刘磊磊大大方方地说，其他人坦然地听，“这就是殊途同归，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却又到了同一个地方。”

如今，当年在美国结交的15位朋友，多和刘磊磊一样，成为了高校老师，其中不少人进入了双一流高校工作。“这又有什么关系？”刘磊磊数了一下，“15人中，目前只有4个人申请到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来自民办高校的他是那1/4。

“没有什么羞耻的”

武汉生物工程学院的一项不完全统计，从2009年至今，该校共走出了70余位博士生。他们通过读研、读博，以及毕业之后进入博士工作站的多层跳跃，有的人进入了北京大学、清华大学等顶尖学府，有的人进入了武汉大学、复旦大学、中山大学等知名院校。

2009年从武汉生物工程学院毕业的丁广进，如今就职于复旦大学。丁广进从不介意他人问起自己的“出身”，有时还会主动和人谈起自己如何从民办高校走进了复旦，“这就是一部个人奋斗史，没有什么可羞耻的。”

丁广进从武汉生物工程大学毕业后，先后考入福建农林大学、华东师范大学攻读硕士和博士。读博期间，丁广进创立了微信公众号“BioArt”，这是生命科学领域备受关注的公众号之一，曾被《环球科学》杂志评选为“2016年度最受关注的学术公众号”。“当你做出成绩后，出身就不重要了。”

和丁广进一样，李静从武汉生物工程学院毕业后，先后考入山西大学和武汉大学，攻读硕士和博士学位。今年7月，她从武汉大学毕业，顺利入职中南民族大学。“硬核成绩比学校出身更重要。”博士毕业时，她以第一作者在SCI期刊上发表了5篇论文，另有5篇论文发表在核心期刊，并手握3项专利，这些成绩足可以弥补出身民办高校的弱势。

破除“唯第一学历论”

目前，1270所本科院校中，412所民办本科院校占到了32%。中国教育在线发布的《2018年全国研究生招生数据调查报告》显示，从报考学生所就读的院校性质上看，非双一流高校占比超过八成。这一方面和非双一流高校学生总量有关，另一方面，普通高校毕业生读研意愿更强烈。报告显示，超七成学生的读研初衷，是为了改变学校的出身背景。

刘磊磊的博士生导师、华中师范大学刘凯于教授先后招收了3位来自民办高校的学生读博。他告诉记者，民办高校的学生并不差，动手实践能力也优于部分名校学生。和名校学生相比，他们更渴望通过读博获取更高层次的教育。多年前，一位来自民办高校的研究生毕业后，刘凯于将他推荐到深圳一家企业工作，两年后，学生又与刘凯于联系，希望能回来继续读博，“在职场，多多少少都会受到第一学历的影响，他们需要走得更高，才能弥补一些遗憾。”

刘凯于坦言，每年招收硕博生，他会看第一学历，但不会唯第一学历。“我们不能用马拉松比赛中经过的第一个打卡点的速度，来判定最终冠军的归属。”刘凯于说，评定一个人的学习所得、个人能力，需要破除“唯第一学历论”，毕竟，每个人在不同学习阶段所付出的心血与努力，都应该得到认可与尊重。

在问答社区知乎平台，有人提问：高考考砸了，还能通过考研读博扳回一局吗？其中一个高赞回答如是说：人生从来不是一局定胜负，被高考打趴下的时候，我们还是要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说：“来，三局两胜。”

文/张维纳

编辑/倪家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