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我家的桃子，于我，既是体力活儿，又有着“智取”的味道。

用一个朋友的话说，我家的桃树长得太调皮了。

也不能怪它。它就栽在河边上。向北长，就是我家，我当然不肯；那么，就向南长吧，一来向阳，二来空间宽阔，足够它生长好几辈子呢。向南，就是一条大河。年岁见老，它的整个身子几乎趴到了河面上。

可是，它年年都硕果累累，诱人垂涎。

摘它们下来吧，把岁月的恩赐一个一个领回家。

于是，我开始了“发明创造”：找来一根长长的细木杆，一头用丝线绑上一个小巧的淘米篓。

一切就绪，来到树下，下到水边，瞅准一个桃子，用木杆的一头轻轻敲击，桃子“噗通”一声，掉进水里，待会儿它就浮上来，好吧，再用另一头的淘米篓捞它上来；也有意外的时候，桃子掉下去，不再浮上来了。我才知道这河也垂涎我家的桃子，专挑大个儿的，用淤泥或者水草陷住、缠住它们，“打家劫舍”，待星光扑满河面的时候，它慢慢享用。

有一年，隔壁家砌房子，师傅们从窗口看见我家的桃子，没有心思干活儿，内心的池塘全部被缀着桃子的桃枝撩拨得水波涟涟。

就有一个师傅轻手轻脚地探身到桃树底下，我家的狗马上夸张地吠叫开来。我在室内看书，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嘿嘿，不就是几枚桃子嘛。突然“噗通”一声，桃子掉了。我不能再装作不知道了，来到外面。那个师傅讪讪地笑着，望着浮在水面上的那只桃子，桃子上的殷红让整个水面鲜妍亮丽。我赶紧用我的“发明”把桃子捞给了他。他高高兴兴的，比老板发了工资还要高兴。此后的好几天，师傅们遇见我，都说：你家的桃子真好吃，脆、甜、糯。

不过，今年我的“发明创造”几乎没有派上用场，整个桃树一共结了六只桃子，而且靠近岸边，唾手可得。

错在我。那时，桃树上满是青果子，银杏仁大小，细细的绒毛让它们柔弱无比。可是，那种小蚜虫也爬满了树叶，我得治虫。找来去年的一套治虫工具，用开水将敌百虫泡开，喷洒。干了一遍，觉得意犹未尽，再来一遍。当时内心那个爽，憧憬着美好未来，让我的智力和体力再在桃子们身上得到完美体现。三四天后，一枚青桃在我眼皮子底下凋落，接着又是一枚，我的心也一个下沉，再一个下沉。我恍然大悟，为我的自以为是懊悔不迭。

就这样，它们悉数凋落。这六枚“漏网之桃”，专门来提醒我，让我纠正错误。

于是，巴望着明年。一边盼望，一边把我摘桃子的过程反复温习着：敲、落、浮、捞、取；另外记得，留几只给鸟雀和月光。

文/蒋康政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