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信部上月召开屏蔽网址链接问题行政指导会，并提出正按照互联网行业专项整治行动方案安排，指导相关互联网企业开展自查整改。截至目前，解除屏蔽网址链接效果如何？记者实测发现，绝大部分平台之间已经不同程度的“拆墙”，外链屏蔽多数已解除，但依靠繁复操作和“火星文”分享的情况仍然存在。

专家表示，互联互通是互联网行业高质量发展的必然选择和总体趋势，有助于为更多中小企业创新发展提供良好的环境。下一步需要平台协同、立法跟进，加强监管部门合作，以“平台公正”为导向，要求平台基于规则、负责任地行使自己的权力。

记者实测“拆墙”进展：微信仍有“火星文”

记者发现，在微信手机端一对一聊天模式下，外部链接几乎都能打开，但是需要经过微信提示外部链接风险，除抖音之外，点击外部链接几乎都能后跳并唤起相关应用程序；但在分享链接时，淘宝、抖音被显示为“火星文”。

在记者测试的主流APP中，QQ在一对一聊天模式下，外部链接不需要经过提示外部链接风险可以直接打开；淘宝在一对一聊天模式下，除微博外，外部链接需要通过浏览器打开；抖音私信在一对一聊天模式下，外部链接都能打开，且能唤起后台相关应用程序；飞书、钉钉、微博等平台的聊天模式下，外部链接均可直接打开。

中国人民大学区块链研究院执行院长、竞争法研究所所长杨东表示，如果要评判即时通讯软件对外链开放的程度会如何影响用户和消费者，还是应当关注用户数量最多、用户使用时长最长，用户依赖性最强的微信和QQ。

杨东认为，微信的新政策“限缩解除屏蔽的范围”、“增加用户访问外链步骤、难度”等，其实使得用户的体验倒退。他举了几个例子：在微信群聊中持续屏蔽外链；微信网页版一对一和群聊界面中，淘宝的外链仍然被彻底屏蔽，但腾讯所投资的快手、京东、哔哩哔哩等外链，用户则可以正常访问；此前受屏蔽的产品仍然没有获得通过App内一键分享到微信的接口，受屏蔽产品的内容在分享到微信的便捷性、显示形式等方面仍然与其他产品存在较大差异。

“相信对互联互通期待已久的广大用户们而言，腾讯在整治‘外链屏蔽’行动中的表现会有些令人失望。”杨东说。

一位行业人士告诉记者，淘宝和抖音在微信出现火星文，并非淘宝或抖音之所愿，而是面对网址屏蔽不得已而为之。“目前微信的屏蔽仍未解开群聊和朋友圈的网址链接屏蔽，用户如果直接复制链接，那么群聊或朋友圈场景中链接将完全无法打开；而在一对一单聊的场景中分享链接，不但有提示安全风险的中间页，还时常有不稳定和被折叠的情况发生。”上述人士表示，为了保护用户的使用体验，不引起用户对淘宝或抖音服务稳定性的误解，淘宝或抖音目前在用户选择分享时，不得已保持了此前的“火星文”的做法，这导致“外链屏蔽”行动中，用户的体验还没有得到实质性的提升。

技术、商业、制度等层面障碍仍存

数据已成为推动数字经济高速发展的关键要素和核心动能，但不容忽视的是，各类数据型垄断行为不断涌现，屏蔽、封杀链接行为带来的流量传导，实际上建立起不公平的竞争手段。我国互联网行业发展中许多深层次问题都与此息息相关，同时也给现有市场竞争秩序及规则制定带来了诸多挑战。

南开大学竞争法研究中心主任陈兵表示，数据的规模效应和网络效应使头部平台企业能够凭借自我增强的反馈循环，获得数据收集和处理能力上的优势地位。杨东也认为，平台屏蔽网址链接会提高市场的进入壁垒，加剧“赢者通吃”，并将用户锁定在自身生态，把屏蔽竞争对手作为自身生态的“护城河”，这指向了数字市场的割裂。

而在移动互联网和智能设备普及带来的流量增长红利已经见顶的情况下，这一问题显得尤为突出。按照中国网民接近10亿的规模计算，市场增量已经逼近极限。

有专家认为，“国民”级别的APP目前对各个平台仍然存在差别化待遇现象，其成因复杂，涉及数据安全、隐私保护、用户体验、商业目的等方方面面。

陈兵表示，头部即时通讯平台对外链的开放还没有完全达到预期，这背后的成因可以从技术、商业、制度三个层面解释。在技术层，数据格式、接口、运载、流通技术标准可能还需要调试，实现数据的互操作还需要过程；在商业层，平台之间从控制、持有数据，到分享数据，“利益分配方案”还没有达成；在制度层，对于技术所引发的商业领域的纠纷、争议还没有做好完善的应对。

“可以确定的是，随着数据流量逼近极值，未来数据红利需要靠数据价值的不断挖掘，互联互通肯定是对各方都有利的。”陈兵说。

专家建议以“平台公正”为导向探索行业监管架构

专家认为，竞争是市场经济的常态，但必须遵守基本规则。互联网行业全方位的监管体系正在形成中，加强互联互通方面下一步需要平台协同、立法跟进，加强监管部门的合作，形成多元共治、多措并举的模式。

中国政法大学法治政府研究院院长赵鹏表示，“法律无法一刀切地禁止所有‘差别化待遇’，但是可以着眼于规范程序规则。”他举例称，比如大型平台需要承担一些基础的开放义务；不得基于不公正的理由（主要体现为排斥商业竞争）而限制第三方的内容与数据访问；还应当形成透明、规则化的平台开放政策，进行内容与数据开放的差别化待遇，应当依据这些政策并向第三方提供理由说明。

赵鹏认为，“我们需要在加强和改进反垄断执法的基础上，进一步推动各平台尊重用户的通信自由和选择权，探索行业性的监管架构，来进行结构性的规范。”

杨东建议，参考国际监管经验，推动平台实现互联互通应当采取事先监管和事后执法相结合的方式，综合采取行业监管和反垄断监管等方法。同时，承担互联互通义务的主体应当是少数符合特定性质和规模要求的平台，通常为提供基础网络服务，对其他行业和领域具有“通道”作用，具备相当规模的平台。参考欧美等司法辖区的做法，可以在法律确定定性标准的基础上，由行业监管部门或市场监管部门，参考“关键信息基础设施”和“市场支配地位”等的标准和程序，制定具体承担互联互通义务的平台清单。此外，不宜对各个类型的互联互通问题以“一刀切”的方式提出概括要求。建议选择数据权属清晰、数据形成开发过程中平台投入较少、开放无需额外投入、开放后法律关系清楚的领域，优先推动进一步互联互通。

互联互通打开中小企业创新发展之门

信息在网络空间中无障碍地自由流动，并形成以分享、平等、协作、普惠、创新等为代表的互联网精神。实现互联互通可以为更多中小企业创新发展提供良好的环境，让平台经济惠及更多行业与人群。

杨东认为，平台实现互联互通，可以在不对平台进行结构性治理的情况下有效提高数字市场的竞争性。在移动互联网普及带来的增量发展阶段基本结束的条件下，打破头部平台圈地“收租”和“薅羊毛”的顽疾和惯性，有助于推动大型平台不再执着于“平面铺开”，“抢占赛道”，而是在各自的优势领域向纵深发展，同时也有助于保护创新组织和新兴企业不被巨头裹挟而被迫选边站队，进而促使更多的新技术、新业态出现并发展壮大，从而促进国内平台企业在公平和创新的环境下，追求更高的竞争格局，聚焦于创新和开拓，一同投入先进技术的研发和社会建设中去，拓展新的发展空间和更大的国际市场。（记者李唐宁）

编辑/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