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心情特别激动，但没有流泪，那一刹那觉得心情很放松，我终于完成了我的使命，也完成了我这么多年来的梦想。”回忆起弟子在东京奥运会获得女子四人双桨赛艇冠军的那一刻，中国赛艇队女子双桨组主教练张秀云依然难掩激动之情。

2012年8月2日，张秀云在伦敦奥运会赛艇女子单人双桨半决赛中以7分45秒58的成绩晋级决赛

早在1993年自己17岁时，张秀云就获得了世锦赛冠军，三年后，她与队友曹棉英获得亚特兰大奥运会女子双人双桨银牌。之后，她又参加了北京奥运会和伦敦奥运会，分获女子单人双桨第四名和第六名。

在这个过程中，她有过“一定要拿奥运金牌而不得”的不甘，也有过“参与比获胜更重要”的心态转变。如今，当弟子终于登顶奥运会领奖台时，她已了然无憾。

东京奥运会赛艇项目女子四人双桨决赛中，中国队夺得冠军，陈云霞、张灵、吕扬、崔晓桐（从左至右）在颁奖仪式上

“我觉得老天待我不薄，我的梦想就是奥运会金牌，作为运动员我一直追求这个梦想近20年，特别遗憾（未能拿到）。后来由于年龄的原因，我不得不退役。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实现奥运金牌梦想了，没想到在东京奥运会赛场上，我带的运动员实现了她们的金牌梦想，也帮助我实现了金牌梦想。我特别感谢这个新时代，给了我这个机会。”张秀云近日接受新华社记者专访时说。

“直到冲线才如释重负”

自2019年世锦赛以来，崔晓桐、吕扬、张灵、陈云霞在所参加的大赛中保持不败，成为东京奥运会女子四人双桨项目头号夺冠热门。但奥运会是顶级选手拼争的舞台，不到最后一刻任何事情都会发生，从事赛艇30多年的张秀云深谙其道。

“其实，我知道她们肯定会赢，但在比赛过程中会出现很多别的因素，只有等她们冲过终点线，才能把心真正放下来。”

事实上，弟子们的夺冠过程既平顺又强势——6分05秒13，领先第二名多达6秒23，而且创造了新的世界最好成绩。

“第一次带领运动员拿（奥运）冠军，我还是非常激动的。”张秀云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张秀云（中）和弟子们

谈起这条艇的配艇，张秀云说：“不能说我选择了这四个人，而是这个时代、这个特殊的历史时刻选择了我和这四个人。说实话，这四个姑娘特别优秀，都是国际顶尖水平，在训练配艇过程中，她们四个人配在一起在我眼中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艇速是最快的，所以，东京奥运会这个项目的任务就落在她们四个人身上了。”

“她们每个人的风格都不一样，体现了她们所在位置的重要性。四号位需要把握节奏、领桨，崔晓桐比较稳。三号位需要有号召力，吕扬脚下支撑是非常好的。二号位张灵是动力型桨手，比较有力量，她可以推着三号位走。一号位属于轻巧型的，陈云霞刚好适合。于是，她们就组成了一条艇。”

“手把手”的传承

张秀云1993年获得世锦赛冠军的项目就是女子四人双桨，亚特兰大奥运会获得四人双桨第五名和双人双桨银牌，再加上单人双桨的比赛经历，她在双桨项目上积累了丰富经验。

中国选手曹棉英（左）和张秀云在亚特兰大奥运会女子赛艇双人双桨决赛中，以6分55秒33获得银牌

“当运动员的经验对我执教帮助特别大。比如对技术的理解、在艇上拉桨的感觉。有时候看她们划得不对，我就会上艇，感受一下这条艇走得怎么样，然后和她们交流，促进她们技术提升。”

而赴国外学习的经历，则让她把最新、最科学的训练理念带给队员，让她们少走弯路。

“赛艇被称为西方项目，中国（整体上）是落后的，在国际上也缺少话语权，所以我们真的需要学习。但是，通过本次备战我也发现，虽然他们的东西确实好，但并不一定适合中国，不一定适合我们的运动员，一定要理解国外先进训练理念和方法是如何形成的，背后的基础是什么，然后根据中国运动员的实际情况加以完善，这样才能运用到我们运动员身上，形成我们自己的训练方法。举个例子，外国运动员在比赛中的‘狼性’精神比我们强，那么我们就‘深入虎穴，与狼共舞’，带着队伍出去和比我们厉害的队伍一起训练，如2019年我们的男子双桨组就和新西兰国家赛艇队一起在比利时训练。”张秀云说。

学习、沉淀、探索

张秀云曾用“刻苦、拼搏和坚持”来总结职业生涯前十年，那十年，她有过获得奥运银牌的高光，也有过无缘悉尼奥运会的遗憾，有过紧急入院的凶险，也有过医生“不得从事剧烈运动”的禁令……但她都坚持了下来。

她还用“享受、团队、创新”总结职业生涯第二个十年，那十年，她从一味苦练到开始享受赛艇、享受生活，从单飞训练到依赖团队，从失利后会把问题归咎于运气或心理到对项目本质规律进行反思并转变训练理念和方式，从对金牌无比渴望到理解“参与比获胜更重要”的真谛……

2013年9月2日，第十二届全运会赛艇女子2000米单人双桨决赛中，张秀云以7分35秒82的成绩获得季军

从2013年全运会后退役到现在又过去八年，张秀云也完成了从运动员到教练员的角色转变。回顾这八年，她用“学习、沉淀、探索”来总结。

她的转变也在影响着自己的弟子。

“2008年因为在家门口，我特别想拿（金牌），那时状态也好，但最终没拿到。之后继续坚持，心态发生了变化。实力到了那个份上，拿不拿金牌，赛场发挥特别重要。现在作为教练，我也是这么教导运动员，你们已经具备拿金牌的实力，但这个金牌不一定是你的，所以在东京放平心态，努力划好每一场、努力划好每一桨，至于结果如何，不要去想它。”

东京奥运会赛艇项目女子四人双桨决赛中，中国队夺得冠军

从北京奥运会上中国赛艇金牌“零的突破”到东京奥运会再次爆发，在张秀云看来，中国赛艇已初步形成了选材、训练和比赛的一套比较行之有效的方法，但还有待在后续实践过程中进一步检验。她认为，近几年队伍一直强调的体能训练非常重要，“尤其在东京周期我感受深刻，国际顶尖的赛艇运动员一定要有顶尖的体能。从本周期备战训练来看，我们的体能训练和其他训练也融合得不错”。

东京周期，多名外教加盟中国队，五届奥运会赛艇金牌得主、英国著名赛艇运动员史蒂夫·雷德格雷夫爵士也成为中国队高水平运动表现总监。

张秀云说：“他们的到来，为我们打开了一扇通往赛艇强国的门，帮我们了解了赛艇强国是如何训练、参赛、保障的。通过学习、沉淀、探索，我们才能一步步变强。”

虽然已是奥运冠军教练，张秀云依然期待能继续出国深造。

张秀云和弟子们

“我还是想找机会，针对这个周期备战过程中的训练数据等进行梳理、总结，然后在训练理论上有针对性地进行学习。”

或许是受到家庭的影响，张秀云的女儿刘朗润也在练习赛艇。张秀云说：“对于孩子，我从刚开始的期待，到现在的顺其自然，只要孩子喜欢我就支持，她的理想是能考进一所有赛艇文化传统的名校。”

文/新华社记者 公兵 赵焱 周万鹏

摄影/新华社记者 廖宇杰 杜潇逸 徐步 郭勇 张笑宇

编辑/徐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