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部的教学楼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雨，点击进入教学楼后，可以随意选择一个楼层的班级教室，只要还有空座位，点击一下就可以开始自习——这里，是中国最大的自习室——云自习。

每天上午9点以后，各间教室都排的满满的，无论小学初中部、高中部、大学部的教学楼，综合楼层靠前的七八间教室都是满员状态，到上午10点，共有近5000人同时在线自习。

近年来的“知识焦虑”带动了自习行业的发展，2018年堪称线下付费自习室元年，但在这个移动互联网可以把一切推上线的年代，仅仅不到一年之后，自习室就由线下改到了线上。到了2020年，互联网公司开始介入对自习室这片空白地带的争夺，在QQ、微信、钉钉或者B站里上自习已经落伍，诸多线上自习室APP借助“疫情”应运而生。

只不过，这类独立运营的自习室APP，在网络商业的趋利作用下，用户得到的体验是：我来这里上自习，到底是为了玩游戏还是为了交朋友？

虚拟校园自习室 需要花钱买“装备”

是扎个马尾，还是套上围巾？当初次登录自习室时，除了要设置姓名、年龄、性别和头像之外，还需要给自己装扮一下，不过却发现行囊中空空如也，Co币和Co钻都不够用，Co币需要靠自习时长赚取，Co钻1块钱10个，虽然不贵，但要把自己的形象打扮齐全，也得百十来块钱，等不及的同学只能充值购买。待走进校园，在七八个教学楼里挑选自习室开始学习的时候，还要设定学习时长和模式，给手机软件开白名单，再购买一些“大课间”、“小纸条”之类的工具，从打开自习室APP算起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没错，这个时候你才想起来，自己是来上自习的。

以上这个场景，恐怕是很多“Costudy”用户都遇到过的情况，当然用户也可以选择不去装点自己的形象而直接上自习，但面对这如同经典游戏《虚拟人生》一般的画风和操作模式，有多少人能够不心动呢？

“Costudy”是目前一款受年轻学生欢迎的自习室APP，不同于主要以手机时间管理的“番茄”和“Forest”，这是一款专门用于上自习的APP。安卓应用商店显示其下载量超过90万次，评分4.9分。其官方微信公众号中介绍，“Costudy”于2020年1月上线，

“Costudy”一上线便推出付费学习，随后应用户的要求改成每人每天有一次免费学习的机会，如果用完，一天内在此学习的时候，要使用自习券，自习券可以通过邀请好友、加油兑换、参加活动或者现金充值的方式来获得。虽然是收费的，但价钱不高，大约1块钱就可以满足一天的学习时长。

“Costudy”在设定自习模式的时候可以分为轻度、深度和白名单模式，轻度模式就是在专注时可以随时切换到手机上的其他软件，深度模式则完全相反，在专注期间不能切换任何软件，如果切换就会浪费一次学习机会，被当做溜号踢出自习室。在两者之间还有白名单模式，需要设定在专注时可以切换那些软件。

如果一开始设定了深度专注，而在自习过程中又偶然需要切换其他软件，这时候就需要使用工具，工具要到小卖部去用Co币或者Co钻购买，小卖部销售的工具有自习券、任意门、暂停器、大课间、小纸条、早休铃等等，虽然单价不贵，但购买后都是限次使用。

北青-北京头条记者注意到，“Costudy”的不同教学楼中，大学部和小学初中部的在线人数最多，而在一些测评论坛和贴吧上，则明显表现出低龄化的特点，很多学生党会在网上留言点评这款软件：超好用，希望不会成为下一个Timing。

互动视频自习室 首页多为自拍照

是先画个漂亮的妆，还是用卡通头像遮挡一下？初次登录自习室，除了要设置姓名、年龄、性别和头像之外，还需要给自己录一段小视频，介绍一下自己的学习经历和目标，给自己鼓鼓劲。这样的视频对于注重形象的年轻人来说自然不能懈怠，对自己形象有信心的，怎么也得捯饬捯饬，对自己形象信心不足的，怎么也得选个卡通头像挡一下脸，然后再找个安静且整洁的环境，1、2、3开拍。

若是拍的不够好，恐怕还要复工，待一切搞定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上自习的。

这就是网友口中的“Timing”，上架时间早于“Costudy”的一款线上自习软件。“Timing”主要是通过“自建自习室”以及“视频连麦”功能来吸引用户。借助着新冠疫情不得不居家学习的现实，“Timing”收获了第一波流量，已经有了1968万的下载次数。

初次登录“Timing”，输入姓名、性别等信息后，系统会让用户录制一个短视频，内容主要是自己的学习目标、奋斗故事等等，短视频可以真人露脸，也可以选择用卡通头像挡住面部保护隐私。此后，系统首页就是瀑布流形式的视频展示，视频内容大多与学习无关，均为个人的日常生活记录。

在视频上方有个“自习室”和“图书馆”的选项，自习室分为免费区和付费区，免费区在上午就已经满员，自费区则需要充值，2块钱一个小时。在自习室内可以看到开着摄像头学习或工作的网友。

跟“Timing”一样的主推“视频连麦”功能的自习室APP还有“同桌”，该款APP的可以自由连麦，用户可以随意找到一个正在上麦的房间就可以申请连麦，连麦还需要房主点击通过。

记者发现“同桌”里每天可以获赠1小时连麦时长，但是想要更多的连麦线上学习，就需要充值，根据连麦时长的不同，又有不同的“加油卡”。而这“加油卡”却并不便宜。在这款软件中有，25元7天内无限量连麦的冲刺卡，有6元4小时连麦卡，还有12元10小时连麦卡。

“同桌”的首页虽然展示的也是直播窗口，但与“Timing”不同的是，其直播为连麦学习的房间，而没有“Timing”中那些日常生活的记录。如果要想记录日常生活，则可以在日志中发生活照或者分享自习打卡和连麦计时的图片。

此外，“同桌”也有线上虚拟自习室，并且其打出的推广语“不需自习券免费做同桌”颇有针对“Costudy”之嫌，这款虚拟自习室同样是卡通风格，分为中小学、高中、大学和在职，点击进入后可以选择不同的班级，然后在教室里的空座位点击申请，设置时长和学习内容后即可开始学习倒计时。“同桌”的自习室除了不用收费自习券之外，比“Costudy”要简洁的多，但没有对手机应用软件的控制功能，学习期间可以随意切换手机软件，其实质就是一个“倒计时器”而已。

自习网友吐槽：我是来打游戏还是来拍直播？

Costudy、Timing和同桌是目前使用频率较高的三款专业自习APP，Costudy主推虚拟情景，Timing则主推视频连麦，而同桌介于二者之间。网友可以选择更适合自己的一款。不过，从总体评价来看，网友普遍认为，“Costudy”像是游戏软件，“Timing”则根本就是个抖音，同桌倒是什么都不像，所以用户量也最小。

有学生党评论“Costudy”软件：“很喜欢，里面的画都很可爱，又有换装的新功能，真的非常激励我学习，学习赚Co币解锁服装。”不过，对于一些年长者，则对这款APP的评价不高，认为设计的“太花哨”，像“大课间”、“早休铃”、“小纸条”等工具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

“Costudy”的虚拟校园里还有一个“文化宫”，进入后则是“谁是李白”的对诗游戏，以中国古代诗歌为题库，用户可以在里面和好友PK对诗打榜。

类似的益智游戏在“Timing”中也有，该软件中有一个“图书馆”选项，点击后会进入一个非常卡通的界面，一个卡通人偶在房间里自学，设定学习目标和时长后，便开始计时。虽然是一款学习软件，但在画面的左侧栏中，有诸如装修、日志等卡通图标，还有“PLAY”按钮，点击也可以玩益智小游戏。

除了被批评过度娱乐化之外，这些线上自习APP还存在着社交化严重的问题。

一名正在备战高考的网友“蹦蹦兔”接受北青-北京头条记者采访表示，“有时候当我想要开始自习时间，打开Timing首页，首先出现的就是各种小姐姐小哥哥，露脸或不露脸的小视频，在看到感兴趣的博主之后，我就会看这个博主的其他生活记录，一看就是20多分钟，当我控制不住自己，接连打开那些长得好看的小哥哥或是小姐姐的视频之后，我就忘了我来Timing到底是干啥。甚至有时候我在想她们都那么好看，到底是颜值更重要还是才华更重要？“

在豆瓣和知乎的评论区里，一些卸载“Timing”的用户也说，用其打发无聊时间可以，要想学习真不行。

应用商店的下载评论中，对于“Timing”的评论有4568条，其中差评1436条，占了差不多三分之一。排在前列的差评评论都是吐槽“Timing”的视频分享功能。“开屏录制视频要介绍自己，你不是学习软件吗？难道学习软件还要培养学生的直播爱好？”网友萧栗说。

以上三款APP都有添加好友关注的功能，可以在软件上和好友聊天分享。虽然软件都声明拒绝色情敏感话题及广告营销，但私下仍有推送广告或性骚扰的问题出现。在豆瓣上就有用户发布使用同桌时，有人进入自习室暴露自己隐私部位，并且谈论低俗话题，当她将此人踢出自习室后，此人还多次用私信骚扰该用户。而记者在体验Timing时也有“道友”主动添加记者，推荐贷款按揭。

此外，还有网友质疑这些线上自习软件存在一定的安全风险，因为其需要对手机其他软件进行监控，肯定会读取其中的数据。

自习室APP如何走？注定是互联网巨头的铺路石？

北青-北京头条记者注意到，以上这些专业自习室APP都需要付费，其实只是收费的名目不同而已，其中一些自习室APP还以付费的方式招揽会员，从中也可以看出专业自习室APP目前的境况，娱乐化和社交化应是其谋求生存的一种方式。

其实，线上自习室的出现，根源来自于学习者的心理需求。社会心理学的社会助长现象可以解释学习者对自习室依赖的心态。社会助长作用认为，当他人在场或与他人一起活动时，个体行为效率会有提高倾向。心理学家奥尔波特对此解释为，多人在一起活动时，会增强个人被他人评价的意识，提高个人的兴奋水平，增加互相模仿的机会和竞争动机，减少了单调的感觉和孤独造成的疲劳感。

东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副院长浦正宁认为，无论是线上还是线下，付费自习室的出现，其实就是可以营造出一个监督化的学习环境，"App 以互相监督学习的方式，营造一个监督化的学习环境，促进用户交流，从而促进平台的使用。尤其在疫情之下，大家学习的时候需要监督、鼓励，有可能获得忠实用户群体。未来，App 开发公司也有可能基于应用，进行考研课、复习课的推送，形成一个付费模式。”

目前，类似的授课模式已经在一些培训机构开设的线上自习室中展开，2020年9月，学而思线上自习室开通，学生只需要接受班主任老师的邀请，登录学而思网校移动客户端，打开摄像头，即可进入线上自习室开始自习。另一个培训讯机构“粉笔”也推出了“精品自习室”，老师会在线上自习结束前针对学生的共性问题进行30分钟左右的集中讲解和答疑，学生可以申请上麦进行一对一语音辅导。

但这样的方式也呈现出一些问题，北京民办教育协会副会长马学雷认为，线上自习室其实是解放了家长，但对孩子的自立自主能力培养并不是好事。而且，如果线上自习室未来要朝着批改答疑方向发展，配套师资是否能够跟上是个问题，能力强的老师完全可以去教授课程，不会单纯做自习室答疑的老师。

现实中一些用户已经离开这些自习室APP软件，重回QQ、微信或者钉钉，利用这些社交通讯平台开始云自习，甚至会邀请老师来在群里讲解答疑。这样的好处是，既能够跟老师互动，同学之间的社交也更方面，还不会出现线上自习室APP早期出现的闪退卡顿问题。

虽然线上自习室在理论上确实有助于学习，但比起在B站上利用直播间开设自习室的UP主来说，自习室APP的盈利模式还不清晰。由于自习室APP主打学习功能，因此需要屏蔽复杂的信息流属性，无法植入太多的广告商业模式，用户活跃度很可能成为其稳定的盈利模式。尤其是主打连麦直播功能的软件，对其带宽要求很高，其网络成本会随着用户活跃度而增加。这样下来，用户活跃度越高，软件运营者的经济压力恐怕就会越大。

业内人士认为，服务于“学习氛围”的自习室APP要想存活，还是要在用户痛点上下功夫。无论是连麦直播的自习室，还是虚拟场景体验式的自习室，其实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若在未来能够与AR技术相结合，才能在不过度的娱乐化和社交化的情况下，让“学习氛围”更真实，又能解开视频直播带宽和用户流量之间的矛盾。

实习生 王佳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张子渊
编辑/白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