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年前的1月20日,费德里科·费里尼诞生于意大利北部海港城市里米尼的一个中产阶级家庭,就像每一位伟大艺术家刚出生时一样,那一刻,所有人都只是沉浸在迎接一个新生命到来的喜悦之中,没有人料想到他今后的所作所为和艺术成就。2020年,时值这位意大利电影大师百年诞辰,上海国际电影节和香港国际电影节不约而同设立“向大师致敬”和“百年费里尼”单元,怀着无比恭敬和缅怀的心情,带领影迷重温这位电影巨擘的人生和作品,感受他曾赋予光影的那份独特、动人的魅力。
意大利导演、编剧费德里科·费里尼
每拍完一部电影就不想再看了
费德里科·费里尼(1920年1月20日- 1993年10月30日),意大利电影大师,4次获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奥斯卡金像奖、威尼斯电影节终身成就奖得主——是的,只有费里尼,能同时征服艺术电影与好莱坞电影。
费里尼出生在意大利小城里米尼,与小伙伴用书本做武器排演《伊里亚特》, 用黏土和纸壳做人偶,还躲在屋子里给自己化妆。费里尼小时候痴迷于小丑和马戏团,他日后的许多电影都能反映出他对杂耍和马戏的迷恋。儿时的费里尼从没想过自己日后会拍电影,然而当他第一次喊出那句“预备,开机,停”,仿佛天生就应该干这一行。在自传《拍电影》中,费里尼这样写道:
“我始终认为一部电影是生活的一瞬间,对我来说生活与工作没有任何分界,工作是一种方式,一种生活的方式。“我还有另外一件事要说:拍片没有什么理想状况,或者应该说,各种状况永远都是理想的,因为就是它们让你拍出了现在正在拍的电影。一名演员病了,不得不换人;制片人狡黠的顽固;不得不中断工作的意外——这些不是障碍,而是构成电影的一点一滴的元素。最后占上风的总是它被拍出来的那个样子,取代了它原先应该有的样子。
1987 年费里尼和演员马塞洛·马斯特罗亚尼在电影《费里尼访谈录》 (Fellini’s Intervista)中的一幕(A Castle Hill Productions,Inc. Release.©1992)
“意外状况不单单是旅程的一部分,它其实就是旅程本身。重要的是保持内心清明的空白。......人生也是如此。如果以为可以在坚定自信的保护下度过人生的每 一刻,那就太天真了。也正因如此,我每拍完一部电影就不想再看它了。”
“每拍完一部电影就不想再看”的费里尼无疑是一位电影天才,他4次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大路》《卡比里亚之夜》《八部半》和《阿玛柯德》),4次提名奥斯卡奖最佳导演,8次获得奥斯卡最佳原创/改编剧本奖提名,1993年,73岁的费里尼被授予奥斯卡终身成就奖——为了褒奖一个出生在意大利里米尼的男孩,用他的一生表达对故乡的眷恋。
费里尼与年轻女演员们进行试镜
意大利新现实主义旗手
费里尼早年曾做过漫画家、演员与新闻记者、编辑,喜文擅画。从影后拍摄多部20世纪的伟大电影,如《大路》《卡比里亚之夜》《甜蜜的生活》《罗马风情画》《阿玛柯德》等,被称为意大利电影之父,与英格玛·伯格曼、安德烈·塔可夫斯基并称为世界现代艺术电影的“圣三位一体”,是欧洲艺术电影难以逾越的最高峰之一。其自传性质旷世杰作《八部半》更是被《纽约时报》评价为“无人企及的杰作”。
费里尼影视方面的天赋在他年少时期 就已经显现:19岁时,费里尼成了一名广播剧和电影的编剧,25岁时他辅助罗西里尼导演了《罗马,不设防的城市》,影片一经面世就成了新现实主义的扛鼎之作,开启意大利电影长达35年的“黄金时代”。在1950年之前,费里尼基本上是以编剧和副导的身份出现,这段生涯为费里尼成为导演提供了充分的练手机会,同时他也正在逐渐形成自己独有的创作理念。
1954年的《大路》被公认为是战后意大利电影的转折之作。《大路》《卡比里亚之夜》与《骗子》被称作“孤独三部曲”,在这三部作品中,费里尼表现了意大利战后百废待兴的贫瘠世界中,底层人民生活的无助与辛酸。在捕捉、描画小人物生活状态的同时,费里尼通过简单的人物设置和大量的内心刻画,在写实的风格中注入了一个颇具现代性意味的主题——孤独,贫困中的道德败落只是故事层面的内容,在故事背后,费里尼展示的是人物孤独的内心。
费里尼检查下一部电影的模型
作为意大利新现实主义旗手人物,费里尼对“新现实主义”有着独特的理解:“新现实主义意味着用诚实的目光观察现实——但这指的是任何一种现实,不仅只是社会的现实,还有精神的现实,人在他的内心世界所具有的那一切。”
一生的爱人和缪斯
除了孤独以外,费里尼这时期的作品中总是体现着他对女性的尊重与悲悯情怀, 这让他和有同样特征的安东尼奥尼成为了那个性别歧视泛滥的社会中的一股清流。
不同于安东尼奥尼大部分作品中那些高冷、优雅的女性形象,费里尼这一时期作品中的女人往往带着一些憨态可掬与天真烂漫, 她们虽然身处底层,不被待见,但仍然以一种率真倔强的姿态活着,比那些看上去强大或是显赫的男性还要坚强勇敢。
女性角色的成功塑造很大程度上也要归功于费里尼的爱人朱丽埃塔·马西娜, 这个并称不上绝色的女人因为其独特的气质,不仅是费里尼爱了一生的唯一女人, 也成为了费里尼的缪斯。在评价这位缪斯的时候,费里尼这样说道:“我老早就想为朱丽埃塔·马西娜拍一部电影:我觉得她是一位特别适合于直接传达小丑的惊愕、诧异、狂喜和可笑的忧郁的女演员。没错,朱丽埃塔是一位演员——小丑,货真价实的小丑。我引以为傲的这个诠释竟引起了一些演员的反感,以为这是负面的、不尊重的、粗鲁的评价。他们错了:一位演员的小丑才能被我当做最珍贵的天赋。”
费里尼与意大利女演员马西娜,也是他的妻子,在电影《朱丽叶与魔鬼》 (Giulietta degli spiriti)拍摄现场
1993年,费里尼被授予第65届奥斯卡金像奖终身成就奖;同年10月30日,费德里科·费里尼病逝,意大利为其举行国葬,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专门铸造了费德里科·费里尼勋章。
如今20多年过去了,当年的电影观众已经老去,新一代观众和电影人成长起来。此时回首这位意大利新现实主义旗手的一生,我们应该感激费里尼曾赋予电影这门艺术那么耀眼的光影魅力,以及留下如此众多的传世经典供后世瞻仰回味。大师虽已离去,但他留下的作品是永恒的宝藏,令电影世界绽放华丽异彩。
向大师致敬 费里尼经典作品回顾
2020年时值意大利电影大师费德里科·费里尼百年诞辰,上海国际电影节和香港国际电影节不约而同设立“向大师致敬”和“百年费里尼” 单元,向这位卓越的电影艺术家献上了跨越百年的敬意。
《大路》(1954)
1954年,费里尼执导、由朱丽埃塔·马西娜、安东尼·奎恩主演的剧情片《大路》,获得第19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金狮奖提名、第29届 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奖。《大路》是费里尼的经典之作,讲述的是弱女子杰尔索米娜跟随流浪艺人藏巴诺漂泊卖艺,却被遗弃的故事。小人物漂泊无依的命运在费里尼纯净的视觉下显得多么悲壮。《大路》的现代色彩,就像是一部小清新的文艺电影。而女主演马西娜后来成为他的妻子,也是他的缪斯。
《卡比里亚之夜》(1957)
《卡比里亚之夜》是费里尼执导的一部爱情电影,代表了他早期电影的最高成就,获得第30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外语片并入围第10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奖。该片讲述了女主角卡比里亚坎坷的爱情经历,朱丽埃塔·马西娜凭借出色的表演获得第10届戛纳电影节最佳女演员。片中没有那么生离死别的场面,但是卡比里亚却接连被男人直接或间接伤害,一次次在幸福的梦幻憧憬中惊醒,这样梦碎的电影实在让人揪心。
《甜蜜的生活》(1960)
《甜蜜的生活》讲述了三流记者马鲁吉罗忙碌于各个交际场所以至于无法体会到真诚与信任,他目睹了天主教义的欺骗和扭曲,沉沦于所谓的 “甜蜜生活”之中。该片获第13届戛纳国际电影节金棕榈奖。影片将一个个形同躯壳的男女刻画得生动鲜活,物质无论如何丰富而缺乏精神生活同样是可怜的生命,如《甜蜜的生活》里的这群人,一群灵魂无处安放的流浪者。
《八部半》(1963)
被评为“开启了现代电影之门”的意大利电影《八部半》,就像是费里尼的自传。片名源于费里尼当时执导过的影片总数量。影片讲述一名灵感枯竭的导演,在拍摄一部科幻片时跌入了现实、过去和梦境的兔子洞,其间经历既是电影行业制作幕后的全解码,也开启了费里尼导演生涯新篇章。费里尼完全跳脱剧本,全凭灵感耗时7个月完成拍摄,天才地将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法、马戏团和童年幻想等以意识流叙事手法融为一体。本片凭借其超凡的拍摄手法,荣获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和最佳黑白片服装设计奖,亦多次入选英国电影学会影史十佳电影榜单。
《罗马风情画》(1972)
二战时期,青年费里尼从里米尼初来乍到罗马,多年之后再回首,罗马又带给他怎样的新感受呢?本片分为两个章节,从战时与现代两个时期入手,分别以剧情片和伪纪录片进行表现。罗马是本片唯一的主角,费里尼奇巧地将城市与大量人物发生故事性联结,以随性浪漫的散文笔触,真实记录罗马城市新旧交替的景观,即兴又多面地呈现罗马的生活、宗教、底层娱乐、现实问题等诸多细节,溢满了他对这座绝美之城的热爱。
《阿玛柯德》(1973)
延续《罗马风情画》,灵感来自费里尼的童年。片名是费里尼创造的词汇,意指“我记得”。影片重回1930年代墨索里尼统治时期的意大利小镇,借由小男孩的视角,讲述镇上形形色色居民生活的滑稽轶事。费里尼第一时间并非构思剧情,而是画下记忆图景寄希望于启发世界,用柔情与甜美包裹失落伤感。本片戏说历史,以诗人旁白为线索,轻松而赋有韵律地呈现复杂华丽的场景,荒诞折射一代人的青春欲望、压抑心理和历史创伤。本片让费里尼创纪录地第四次荣获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
文/康荦
图片提供/香港国际电影节组委会、视觉中国
编辑/刘艺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