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名字叫沧海，是一位来自天津的动物保护者，她在天津建了一个救助领养中心，收养了200多只流浪猫狗。还在全国各地免费为流浪动物做绝育手术，一年近5000台免费手术，“有人说我绝掉了它们的后代，但实际上，我是想绝掉它们后代流浪的命运啊。”

那是“人间地狱” 因为了解不愿让它们再受苦

沧海说她最爱干的事，就是为动物做绝育，“假如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善终，我愿意不让它们来！”沧海从事流浪动物救助20多年了，一直致力于流浪动物绝育，她在天津有一个救助领养中心，里面收留了200多只流浪猫狗。除此之外，她全部的时间都在全国各地给流浪动物和宠物猫狗做绝育手术。

沧海说，她自小就很喜欢猫狗，看到小猫小狗流浪，就觉得可怜。起初她和现在很多爱心人士一样，见到了流浪的小猫小狗就回去投喂，希望能给它们一份活下去的希望。“但一个能救，两个能救，那它们的孩子呢？孙子呢？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沧海说，狗一年发情2次，猫一年发情3次，每胎可达5、6只，这样的流浪群体会像倒金字塔一样无序地繁衍下去。

几年前，她在天津街头的一家早点摊里看到一只母猫，“当时猫妈妈奶腺那么老长，就滴着嗷嗷地找孩子。”一问才知道这只猫是附近老板养的“店猫”，老板嫌母猫生崽不捕老鼠，就把小猫扔了。她还见过一只母狗从垃圾桶里扒出垃圾，衔回下水道旁边的窝。发霉的窝里躺着11只刚出生的小奶狗，嗷嗷待哺，母狗什么都不顾及，连食物外面包裹的大垃圾袋也一起吞了下去。而这养恶劣的生存环境，这一窝小狗不知道能活下来几只。

就到现在，她也是见过狗喂猫奶的，几只小动物相依为命。这样的现象几乎在每个小区、花园、学校附近都能看到。“店家养猫狗为了防鼠防盗、小年轻养猫狗是同居时候寻找一丝温馨，但家里一旦遇到困难，情侣一旦出现感情问题，第一个被抛弃的就是宠物。”沧海说她也见过很多虐猫虐狗的事情，有的人会用食物将猫狗招过来，趁它叼食物或者不注意，一棒子就过去。对于一个有小崽的动物来说，营养是它们不能拒绝的。而它们不知道将要面对的是棒杀、火烧、绞刑或是绑在车上拖拽致死……

“我从来不去责备这些人的残忍行为，现在的人要经受太多不顺，太多委屈，天知道他们遭遇过什么不幸，才会将这种戾气发泄到弱小的动物身上。”她说。

“它们在外边流浪，生下来就会去扒垃圾箱，被人打，被人虐，然后被坏人抓走，剥皮割肉，如果说它们来的是人间地狱，那宁愿不要它们来。”因为这个念头，沧海想到了为流浪动物绝育。

曾被人指着鼻子痛骂 还被母亲送进精神病院

20年前的沧海，还是北京一家外企的会计员。当时有一个热播的电视剧叫《大宅门》，看到里面的杨九红，她不禁好奇，“以前的性工作者，为什么不怀孕呢？是不是用了什么药？这个偏方用在猫狗身上可行吗？”

于是她私下，开始拜访了大栅栏、白纸坊的“老鸨”，希望能得到一些答案。“我就四处找老人打听，后来还真遇到了一两个，结果我去她们家做客，提起如何可以不怀孕的问题，直接就被轰了出来，还报了警。”沧海说，警察来了把她带走，给她使劲的教育了一顿。

“看你年纪也不小，怎么能去揭别人心底的旧伤疤呢？”

“我不是想揭伤疤，我是想要秘方！”

“秘方？”

沧海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民警，对方也表示很感兴趣，于是给她支招，让她买了些补品，并带着她，以登门道歉的名义再次造访。“我道了歉，给了礼，然后把真实想法和对方说了说，老人才终于理解了，把秘方告诉了我。”她说，这个秘方就是每天让这些性工作者喝一种叫“三白汤”的药，而这类汤药里有一味药叫白附子，是有剧毒，如果掌握不好计量，很可能会出人命。

“我知道这个方法行不通，所以只能寄托于西医的绝育手术。”她回忆，当时国内的绝育手术很不规范，也不受人们认可。她自己带着附近的流浪猫狗，把它们带到宠物医院做手术。

一台手术600块钱，一个月她能在流浪动物身上花六七千元，再将术后的猫狗带回家，照料过一个礼拜的修养期后，再放生到它们熟悉的，又有爱心人士可以照料的地方。

她说，那时猫、狗绝育手术并不发达，死亡事故频发，有的猫狗因为残疾、疾病等原因，不忍心丢弃，就留了下来，养在自己家里。

后来为了省钱，她托关系进了动物医学院做了插班生，但当时的教科书里，只对猪、牛、羊这些经济类动物的绝育手术进行了详细解释，而猫、狗的绝育手术教学，只在第41页和42页之间有两篇笼统的概述。

那之后她自己到小区、公园、写字楼和校园附近，找到流浪猫狗，将它们带到宠物医院，在老师的监督下实习手术，一台手术，她还要交给老师1000元左右的实习费。“之后我在小区、花园里掩埋猫、狗的子宫、睾丸，经常被看到居民指着鼻子谩骂，说我精神病、变态。”沧海说。

“后来我的母亲知道了，真的把我送进了精神病医院，让我接受治疗。”当时沧海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患病了，但就想一心做好流浪动物治理工作，在医院确诊她没有患任何精神疾病后，她更深刻的了解到，流浪动物绝育是一条不被认可又艰辛的道路。

目前，沧海在天津西青区租了一个靠近工厂的旧厂房，里面养着200多只流浪猫狗，有专门的志愿者帮忙照料。

她说，“虽然有点远，但是那附近没什么人家，不会扰民。”同时为了让村民接受自己，她还贴出广告，免费做绝育手术，“我们养狗的村子，乃至附近的村子，已经实现了宠物全面绝育，流浪动物伤人、斗殴、半夜扰民的事情基本没有再发生过。”

她说，在流浪动物基数如此之大的情况下，绝育可能是唯一的出路，“如果流浪动物能够得到全面的绝育，相信在10年间，社会的流浪动物基数就能得到质的改变。我也给它们做过很多怀孕的堕胎，做过很多，我已经顾不得了。如果我不做的话，它们的命运不知道会怎么样，如果非要下地狱，那我一个人下，让它们都别下。”

再后来，她为了方便寻找流浪宠物，辞去了会计的工作，选择进入了营销部门。

一年5000台公益手术 经常遭到“爱心人士”和执法者围堵

“没有专业的消毒环境，自备的药品，术后缺乏专业护理”，这些都是免费为流浪狗绝育的沧海一直面对的质疑。

“我愿意为每一只狗提供最好的医疗服务，希望向有关部门规定的一样，宠物绝育手术要有个5平方米的消毒手术室，有两三名执证医生在场监督手术，但是条件不允许，我们就放着不管了么？我们还是要冒着风险做。”沧海告诉北青报记者，流浪动物不像家养宠物那样干净，场所也没办法那么讲究，往往在手术前要对它进行大面积剃毛、消毒。流浪猫、狗身上浓烈的气味能熏得自己家满屋都是，始终挥散不去。

这也成了她经常人被诟病和指责的原因，但她从来不去反驳什么，她自己心里知道，绝育后，猫、狗不会再因为发情乱叫，遭遇周围居民仇视，更不会因为发情而斗殴、抢地盘，也减少了感染疾病的风险，也许它这一生就这一次开腹腔的福利了。

每年，沧海都会以天津为根据地，游历全国各个城市，宣传绝育工作，只要是收养超过20只流浪动物的固定喂养站、社区、学校、留检所找到她，她都会为那里的流浪动物免费做绝育手术。

“这样比起我自己去抓，更方便，毕竟他们能提供一个房间，是一个较为安静、干净又卫生的场所。”沧海说，随着时代的发展，宠物绝育的普及和爱宠人事的思想进步，逐渐的，有全国各个城市的爱宠人事来请她到当地做“百台绝育手术”。顾名思义，就是每天要做够一百台免费的绝育手术。

近些年，每年她都要做5000台左右的手术，几年下来，她的手术经验甚至比一名宠物医生一生做下来的绝育手术都多。她也开始从以前“有个叫沧海的疯子”变成了现在的“沧海医生”，也开始有人愿意捐钱给她收养流浪动物，购买手术器材。

其间，她还会免费教其他有意愿的小伙伴学习给猫狗绝育的技术。她说，自己做过最得意的事，就是教会了一位寺庙住持学会了给猫狗绝育。

“这听起来挺荒唐的，但却是真事儿。”她说，那个寺庙不方便提，但她可以告诉记者，这个寺庙是在一座岛的中央，岛上有很多流浪猫狗，都是由寺庙负责照顾，后来因为这些流浪动物一窝接着一窝地生，繁衍到了一千多只，一只猫如果一天吃三两饭，那这一千只猫，一天就能吃下300斤。无奈，岛上的居委会叫来她帮忙做绝育手术。

一来二去的，她和那里的住持混熟了，两个人之间相互探讨，她起初认为，佛家讲究因果，肯定反对为宠物绝育的事，但没想到谈论到“绝育并非伤害，实为保护”的话题，两个人竟持有相同的态度。住持也认同以慈悲之心为流浪动物做绝育的想法，认为这是在帮助流浪动物改善尚存环境，实现共存及化解人畜矛盾的做法，住持说，“这总比引来世人仇视，棒杀、毒害的好。”

让沧海更没想到的是，住持竟然要求和她学习如何给猫狗做绝育，“不到5年的时间吧，岛上的流浪动物基数很快就被控制了下来，它们的生存环境也好了很多，社区也清净了。”

她回忆，除了这次交流，自己执行过最成功的一次手术，就是2018年在上海的一个社区。

当时这个社区里的无人看管的狗激增，几乎到处可见，很多人担心出现安全隐患，就报了警。民警在抓狗之前，有爱心人士联系了沧海，她了解到，这些狗本是流浪狗，但都被一位拾荒老人所收养，老人与狗相依为命，后来这些小狗又下了几窝狗，才导致了当时的局面。

“我就找到派出所的民警，告诉他我会负责给狗绝育、堕胎，并将小狗进行分流管理，只希望民警能将几只大狗还给老人。”为了得到许可，她还向民警承诺，会为小区内所有宠物进行免费绝育和声带切除手术，当时民警就同意了，还带着她和居委会沟通，挨家挨户上门宣传，将在居委会的一间办公室里为居民的猫狗进行免费绝育手术。

“如果不说免费，可能很多人就不愿意来了，‘愿意生就让它生吧，大不了送人’是很多养狗人士的普遍心理。”沧海告诉记者，经历了2天的时间，几百台手术后，这家小区的流浪动物和宠物都进行了全面绝育，在最近几年里都没再因为宠物问题发生过纠纷和警情。

即便有这样好的结果，但还是经常会有人向动监和农委举报，说沧海在非法进行手术，曾经甚至出现有人打着“杜绝非法绝育、尊重动物本性”的横幅来找她麻烦，几十个人用好几辆面包车将沧海围在当中，要不是附近居民和志愿者从中保护，她很有可能就会遭到攻击。“他们说我绝掉了它们的孩子，我真正想绝掉的，是它们后代流浪的命运啊。”沧海说。

“为什么虐猫虐狗的没人去管，给流浪狗做手术就会有人跳出来喊‘禁止非法绝育’呢？我明白，是因为我侵害到一些人的利益了。”沧海透露，除了自己本身的技术，宠物绝育手术的成本最多就在58块钱左右，尽管现在一些宠物医院进行了降价，但公狗、公猫的绝育价格始终维持在二、三百之间，母狗、母猫绝育手术价格维持在四至六百之间。

所以她明白很多时候都是有人向有关部门进行恶意举报，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宠物医院工作的学生或者朋友，从中透露给她“有人要算计她”的消息。沧海说，“我不去计较这些，因为他们（宠物医院）毕竟还需要经营和生存，没有动物来看病，房租还是要交的啊。”

比起虐待动物更恨伪善者 揭露民间“动保”组织的生意经

虽然公益绝育有时候做的很成功，也很受爱宠人士的支持，但现实也必须面对，就是很多人不赞同沧海的做法，说她非法绝育，是在虐待动物，不尊重动物的本性和想法。

沧海遇到这类人总是予以还击，毫不留情。“你们那么喜欢，那你们带家去养啊？你们每天来喂它们，给它们洗澡，保护它们啊？还有人会说国家会来管的，那你们知道每天留检所要进多少流浪动物吗？你们又知道留检所的容量是多少吗？你们不知道！”她说，比起虐到动物的，她更恨这些抱着牟利想法的“伪善者”们。

她透露，其实现在社会上很多人都在依仗着动物繁殖生存，就比如宠物医院、宠物医院，动物繁殖是他们生存下去的根基，没得生就没得卖。

“也包括玉林狗肉节，我并不反对吃狗肉，因为屠宰大部分是人道的，会一击毙命，但为什么每到狗肉节的时候就会出现大量的虐动物视频传播到网上？他们明明是做狗肉生意的，放血、剥皮、直接下锅总比活生生剥了皮之后看它们流血、喘息更有效益，难道他们也是心理扭曲？并不是。”

沧海说，她通过走访了解到，其实这些屠宰者也并不愿意用这种方式虐杀，每一次都是冒着风险的。因为狗难受极了，会咬人，会乱窜，屠宰者要花更多时间去戳瞎它们的眼睛、打断它们的腿，这样的做法既不安全也不方便，倒不如直接屠宰来的方便，但无奈太多人抵制狗肉了，没人买，他们才会想到用虐杀的方式博得世人怜悯，再去卖狗赚钱。

除此之外，现在就连一些民间的“动保组织”也在招摇撞骗，说到这里她更是咬牙切齿，“他们会任由流浪动物繁殖，然后通过视频卖惨，再向社会寻求捐助，往往越惨越来钱。”她说，对于流浪动物善后的问题，这类基金会一概不管，实在运营不下去，他们就会采取棒杀、饿死或者填坑的方式了结它们。

“还有一类‘海外领养’类型的，更是诈骗。”她说，今日有网上出现了很多海外领养征集帖，寻求的都是金毛、阿拉斯加和斗牛犬之类的名贵品种，用不同小号发出。“之所以索要品种狗，是因为它们之间长得及其相似。”沧海说，等有人将宠物狗交给他们，并支付了疫苗、邮递等费用后，这些团伙会将狗偷偷卖掉，然后发来一段与这只品种狗长相及其类似的宠物狗玩耍视频。

“我宁愿国家能够全面叫停动保民间组织，‘精卫动保’跟着一起关停，也不希望和他们同流合污。”沧海说，“我这么爱动物的人却来做绝育，却不能让他们到这世上来了，这该是怎样的无奈啊。我今年已经50岁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做够下一个20年，只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流浪动物基数能得到控制。”

目前，沧海已经走遍了中国大部分城市，南到广州，西到乌兰察布，北到呼尔浩特，西北至尊义，她都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还发展了4个常驻志愿团队，也都愿意走遍各个城市，各个社区，为流浪动物做公益绝育手术。

文/王浩雄

编辑/白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