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是最好的礼物。”这是张永将在“六一”儿童节那天给关注“CCSER儿童失踪预警平台”的人发去的祝福。刚刚过去的这个儿童节,是CCSER守护儿童的第六个年头的开始。
2015年5月25日初创之时,张永将希望五年后,CCSER能够推动儿童失踪预警纳入到社会应急系统中去发布。当时,很多走失儿童的家长说:五年太长了,我们等不起。
如今,5年过去了,张永将的愿望并没有实现,CCSER还在发挥着儿童走失预警的作用。在这5年里,张永将收获到的是:CCSER共帮助找回999名走失儿童,以及超过500万的守护志愿者。
复盘梅姨刷屏事件 “炒作赚流量没意义”
2019年11月18日,人贩子“梅姨”的彩色画像在网络上刷屏,“记住梅姨的长相”成为了热门话题,甚至还登上了微博热搜。虽然后来警方出现了“辟谣”的乌龙事件,但人贩子“梅姨”的样貌已经深入人心。
“梅姨”的照片由被“梅姨”拐卖幼子的受害人申军良通过其个人渠道发布,CCSER儿童失踪预警平台转发了这张画像,借助着网络的力量,“梅姨”成了全民打拐的对象。
CCSER创始人、中社儿童安全科技基金秘书长张永将对北京青年报记者再次复盘这次“刷屏”事件时说,“梅姨”的画像来自于网络上的公开资料,发布画像是希望民众能够关注照片本身,而非画像的发布者究竟为谁,如果有人发现线索可以及时举报。而需要反思的是,画像发布时CCSER平台没有在图片上注明来源,由此引发了后来的乌龙事件。
有人曾质疑CCSER通过“梅姨”炒作,张永将回忆道,平台自从创建开始,不止一次的上过热搜,百度、知乎、微博上都能很容易的找到CCSER的介绍,通过“梅姨”炒作是没有必要的。而且,作为一个公益平台,“刷屏”所得到的网络流量,除了能够让更多人关注CCSER的儿童失踪预警消息,加入CCSER成为守护者行列外,并无法实现变现和个人盈利。
“我们属于民办非盈利性公益组织单位,每年都要接受审计,每年有多少收益,账上有多少钱,都是要严格审查的,是不能进个人腰包的,也是不能随意分配的。”
为此,在CCSER五岁生日的那天,张永将转发了平台的最新推文《知道你们平台很惨,我就放心了!!!》,文中说:公益不是看谁捐的钱多,更不是看谁更惨,而应该是看谁能更好的解决问题。
张永将对北京青年报记者说,中国有很多寻找失踪儿童的公益组织,我希望大家不要以竞争对手的身份看待彼此,如果真的要竞争,就比一比谁找到孩子快,谁找到的孩子多。
平台帮找到走失的儿子 母亲随后也成为守护者
CCSER平台从2015年5月25日创办,目标始终是将儿童失踪终止在第一时间。五年来CCSER拥有500多万守护者,近3万家守护站,直接找回走失儿童999名。
李红梅(化名)是CCSER的500万守护者之一,她其实是从受益者转变成为守护者的。一年前,她通过CCSER找到了走失的儿子,于是她决定加入守护者的行列。
2019年1月9日半夜,在广州做保姆的李红梅与15岁的儿子因为琐事生气,儿子离家出走,她找了两天也没有一点线索。后来她把找儿子的事情发给了亲友,有同事向她推荐了CCSER平台,她连夜将儿子走失的信息输入到平台中,当她按下提交键的时候,已经是凌晨3点。
没几分钟,李红梅就接到了警方的电话,民警让她前往属地派出所先做一份笔录,在派出所里民警帮助她调取了附近的监控录像,但并没有发现孩子的行踪。
寻子的每一天都是煎熬的,李红梅说,她和孩子爸爸离婚后,为了让孩子在广州读书,她便带着孩子来到广州打工,现在孩子丢了,她非常着急,压力非常大,好像犯了罪一样。
到孩子离家的第七天晚上,李红梅接到了公安民警的电话,让她去佛山认亲。
有CCSER的守护者看到了李红梅发布的寻人信息,在佛山看到了疑似其儿子的人,便向警方报案,经过警方与照片的比对和身份认证,找到了她的儿子。
“孩子有个哥哥在东莞,他本来是要去找他哥哥,结果走错了方向去了佛山。如果不是有志愿者看到了他,我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去佛山方向。”李红梅回忆说。找到孩子后,她很感谢CCSER的守护者,但是又无从答谢,所以她也选择加入守护者的行列。从那以后,每次CCSER推送儿童走失信息,李红梅都会特意帮助留意周围是否有疑似的孩子。
警察儿子走失也无计可施 下决心创办预警平台
CCSER寻找失踪儿童所依托是超过500万的守护者体系,儿童失踪后,平台会迅速发布预警,向周边守护者最短时间内推送寻人信息,并在失踪的黄金3小时里,以走失地点形成半径30公里、90公里至690公里的寻人圈。
家长可以下载“中国儿童失踪预警平台APP”或者关注“中国儿童失踪预警平台”微信公众号进行实名认证,注册家长信息,认证完成后,可帮助自己的孩子建立“防丢档案”,档案信息通过CCSER平台直接对接公安部的全国公民身份证号码查询服务中心。
完成用户认证的家长,帮孩子建立“防丢档案”后,万一遇到孩子失踪的紧急情况,在第一时间报警的同时,可点击CCSER的预警中心一键发布信息。
CCSER的官网介绍,这一套体系,是借助移动互联网技术和GI地理信息系统支持,结合国外多个国家的成功经验研发的,贴合了中国国情和特点。通过群众互助加警方联动的方式,帮助家长迅速找回走失儿童,降低孩子发生意外的概率。
“其实大部分儿童走失都是意外,并不是人贩子给拐走的,但意外发生后,如果长时间找不到走失儿童,则可能会发生危险,比如交通事故、溺水、坠亡等等。”张永将说。
张永将能这么说,是源于他曾经的工作经历,在创办CCSER之前,他是一名警察,当过基层民警,也做过犯罪数据分析,他的头衔包括犯罪情报分析师、儿童保护专家、儿童反侵害教育专家。
但即便是这样的一个人,面对孩子走失的事情时,也曾慌不择路,束手无策。
2015年3月的一天,张永将正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上一档儿童安全主题的直播节目,节目播完,张永将走出直播间打开手机一看,居然有15个未接来电,都是妻子打过来的。同时还有一条微信:安安丢了。
尽管张永将作为公安民警见过很多儿童走失的案例,甚至就在刚刚他还在摄像机前向观众讲授儿童安全知识,但当儿子走失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后,他脑子一团乱麻。
作为一个警察,他知道公安部打拐行动后,儿童被拐的事情大大减少。但他也见过太多儿童走失后发生意外的现场。同时,他更知道基层民警人力有限,人工寻找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实。
在往家飞奔的路上,他的母亲打来电话,“安安找到了”。
小区里另一栋楼的热心邻居发现了独自一人的安安,担心他出事,便一直陪着他等待家人来找。张永将回到家,一把抱起了儿子,百感交集。当他回头想要去感谢那位好心的邻居时,才知道家人因为找到孩子过于激动,忘了留下对方的联系方式。
此前,张永将的心里一直都埋藏着找寻失踪儿童这件事。他做警察的时候,经常接到儿童走失的报案,每一个家长都焦急的撕心裂肺,虽然大部分孩子都跟安安一样能够很快找到,但也有很多孩子杳无音信,或者经过民警一段时间的侦办后,找到的只是一具尸体。一位同事跟他说,在国外很多国家,都有儿童走失的预警系统,同事希望联合他一起呼吁中国重视儿童走失,完善预警系统。但儿子安安的走失,让张永将下定决心,与其呼吁和等待,不如自己来干。于是,他集合各种资源,搭建了现在的CCSER平台。
预警不止在走失后 走失高发地提前预警更有用
“万一有人贩子冒充守护者怎么办?人贩子看到孩子走失的信息,反而去把孩子拐走。”刚创办CCSER的时候,也有人质疑这种模式的可行性。张永将认为,人贩子毕竟是少数,500万守护者中或许会有一两个人贩子,但当他们知道有几百万倍于自己的守护者的时候,他们绝不敢轻举妄动。
CCSER在儿童走失后,以儿童走失为原点,按照30公里、60公里和960公里来推送寻人消息,是根据交通工具所能达到的最远距离计算出来的。
尽管理论上完成了儿童走失后行动轨迹的覆盖,但张永将并不认为这样就能够最大限度的找到孩子。他认为,最主要的还是提前预防,要给家长必要的提示,谨防儿童走失。
“我举一个例子,比如前段时间某个地方接二连三的发生儿童走失的事情,CCSER就会给该地区用户家长推送消息:这个地方最近丢孩子高发,请注意孩子安全。
通过这种提示,让家长意识到儿童走失的危险性,减少儿童走失的情况。”张永将说,以他做警察的经验来看,大量的儿童走失问题其实是发生在监护人的身上。“比如家长只顾低头玩手机,一抬头孩子不见了,然后哭哭啼啼找警察,可是早干嘛去了?”
通过这种频繁的提示可以让家长对于孩子走失有更多的关注。平台守护者王田此前因为孩子曾经离开过自己的视线而体会到紧张和担忧,后来她从孩子同学家长处了解到CCSER,便加入平台成为守护者。平台时常推送的提示信息和寻人信息,潜移默化的影响了王田,因此她对于周围孩子的状况非常敏感。
正因为这种敏感,让她帮助别人找回了丢失的孩子。王田回忆,有一次,她带孩子出去玩,在一个超市的游乐区看到一个孩子自己玩,这引起了她的注意,后来这个孩子哭了起来要找妈妈,她便赶快找来超市的工作人员,通过超市广播找到了孩子的妈妈。
王田觉得,CCSER平台可以教给家长很多保护孩子的知识,万一有孩子走失的话,也会有提醒,这都能够强化家长对孩子的关注。
未来五年想继续推动儿童失踪预警纳入国家应急系统
CCSER五岁生日的时候,张永将翻出了2015年的微博,上面说:美国建设这套系统(作者注:这里指安伯警报,1996年女童安伯被犯罪分子带走加害,该案引起美国轰动,美国以安伯作为失踪儿童警报系统命名,利用美国紧急警报系统,通过商业广播电台、卫星电台、电视台、有线电视、电子邮件、短信、谷歌、Facebook等推送预警信息,走失儿童找回率达到95%以上)从儿童警报基金98年建立小区范围的尝试到03年国会通过相关法案,再到05年能够基于手机应急通讯系统全国相应,大约七年时间。
后面有网友回复:我们等不起,你知道全国有多少被拐儿童家长在痛苦中煎熬?
张永将当时说,预计用五年的时间推动预防儿童失踪社会应急系统的完全建立。
又有网友说:五年太久,孩子们有几个五年!
张永将回复说:您说得对,如果有人五年前开始做,我们就不用做了。
现在,五年过去了,张永将觉得自己失败了吗?他跟北京青年报记者说:还好,至少看到了希望。
张永将认为,CCSER平台创建后,公安部很快出台了“团圆系统”,这其实就是一种进步。而且通过CCSER不断壮大的守护者力量和媒体传播技术的发展,儿童走失事件更为被社会关注,形成了“全民打拐”,儿童拐卖新发案件大幅减少。
下一个五年,CCSER计划完成更严密的儿童失踪及遇害信息的数据分析,通过这些逝去的生命和走失的儿童案例的教训为寻找孩子、救助孩子提供帮助。同时,借助智能硬件的发展,免费给家长和孩子使用定位手表、手环。此外,还将与推动儿童走失保险的参与,由家长为孩子投保,保险公司出资给守护者、志愿者、民间救援力量以奖励,吸引更多的人成为孩子的守护者。
当然,除了这些之外,张永将还将继续这五年来未完成的事业——推动儿童失踪预警纳入到应急管理体系中去,将儿童失踪事件作为应急事件处理。“如果能把这件事推动了,可能不是由CCSER完成,但功劳归谁不归谁都不重要,只要能做得好,办得成。功成何必在我!我们的目标都是保护孩子。”
实习生 李易扬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张子渊
编辑/白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