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美国政府不断加码救市措施，美国债务规模正以惊人速度膨胀。

近日美国财政部表示，计划在二季度发行约2.999万亿美元美国国债为经济刺激计划筹资，创下单季发债规模最高纪录。

然而，谁来给约3万亿美债发行“买单”，俨然成为金融市场密切关注的话题。

“多数华尔街金融机构认为，美联储将成为最大的美债买家。”BK Asset Management宏观经济研究主管Boris Schlossberg向记者透露。

值得注意的是，随着美联储持续将美国国债购买规模（QE）压缩至80亿美元/天，市场开始担心美国财政部急需寻找新的“接盘侠”。

这已经引发金融市场针对债务货币化的争议——随着越来越多国家央行通过QE资金大举购买本国国债，众多金融机构担心这些国家将更加肆无忌惮地大举发债募资落实积极财政措施，将本国财政赤字提向一个前所未有的峰值。

比如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CBO）预计，今年美国政府财政赤字将达到创纪录的3.7万亿美元，远远高于2009年-2012年超过1万亿美元的年度赤字。

“这将产生两大结果，一是政府财政赤字无限扩大，最终拖累整个国家经济中长期增长前景，二是央行正在做财政的事，导致央行货币政策独立性持续减弱，动摇金融市场的信心。”布朗兄弟哈里曼（BBH）全球外汇策略主管Marc Chandler表示。

4月29日，在美国华盛顿，一名戴口罩的男子从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大楼前走过 新华社

美联储的“重任”

近日美联储宣布，本周起将购买国债的QE资金降至80亿美元/天。

这令众多华尔街金融机构担心，随着美联储削减QE购债规模，谁来给二季度约3万亿美元天量美债买单。

富瑞金融集团（Jefferies）发布最新报告表示，鉴于庞大的发债融资需求，美国财政部已无法通过削减10年期或30年期国债规模，为新发行的20年期国债“腾出空间”。因此美国财政部需要找到一切可能的途径，尽可能地筹措资金。

多位华尔街大型资管机构固定收益部门交易员向记者透露，过去一个月期间积极买入美债的，除了美联储，还有部分海外央行与QE政策套利者。然而，随着美联储QE购债规模持续缩水，目前QE政策套利者（先买入美债再溢价抛售给美联储）的买入热情较一个月前已大幅降温；与此同时，海外央行与全球大型资管机构更多采取补仓式购买措施，其购买量不足以承接巨额美债发行额。

“随着机构投资者与海外央行购买兴趣趋降，美联储只能扛下二季度大部分美债发行的购买任务。”Boris Schlossberg表示。

太平洋投资管理公司（PIMCO）北美经济学家蒂芙尼·怀尔德（Tiffany Wilding）发布最新研究报告指出，随着疫情导致美国经济遭遇严峻挑战，加之美国财政部大举发债筹资扩大刺激经济计划规模，未来美联储的货币政策目标将从恢复市场流动性转向设定适当的货币条件水平。具体而言，美联储可能会出台一个长期性的开放计划，比如将每月美国国债与MBS购买规模分别设定在1000亿美元与250亿美元，以此“承接”美国刺激经济计划所需的募资。

在他看来，这意味着美联储资产负债表最终将达到约8.5万亿美元历史最高水平，较疫情前高出逾5万亿美元，其中大部分资金恰恰用于满足美国财政部的发债募资需要。

“随着此前美联储通过一系列货币宽松措施将短期美债收益率锚定在一个相对稳定区间，不排除此举是为美联储持续大举购买美债做铺垫。”一位华尔街宏观经济型对冲基金经理向记者分析说。毕竟，此举有助于美联储将美债购买价格“固定化”，从而降低市场投机套利行为与金融市场剧烈波动风险，令QE购债计划更加顺利地落实。

他直言，随着零利率与美债收益率低迷导致海外央行与机构投资者对美债配置兴趣骤降，未来数月美联储依然是天量美债的最大购买者。

债务货币化“隐忧”

值得注意的是，美联储大举扩大资产负债表规模以购买美债，正引发华尔街金融机构对债务货币化的担心。

“不只是美国，如今印度、印尼、澳大利亚等国家都加入了债务货币化的阵营。”上述华尔街宏观经济型对冲基金经理向记者透露。比如4月下旬印尼央行直接购买约1.7万亿印尼盾（1.08亿美元）的伊斯兰债券。这是印尼央行首次在一级市场直接购买政府债券。此前印度央行则购买1498.9亿卢比（约20亿美元）的本国国债。

在他看来，债务货币化的好处主要有两点，一是给本国财政部持续扩大发债募资规模以落实积极财政措施提供了充足的资金，二是不再担心疫情冲击与资本外流所引发的本国国债发行无人问津窘境。但它的弊端同样不少，一是大量市场投资机构受到“排挤”，因为大量债券被央行直接买走，导致债券风险定价容易被“扭曲”，无法体现真实的风险收益比。二是此举容易触发财政部肆无忌惮地大举发债募资，导致本国财政赤字被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峰值，最终触发国家不得不大幅提高利率“借新还旧”，导致经济陷入全面衰退。

记者了解到，不少经济学家对此并不担心，因为现代货币理论MMT提出，若国家用本国货币承接天量债券，只要不发生恶性通胀，那么巨额财政赤字不大会对经济构成威胁。

然而，多数华尔街金融机构对此不以为然。他们注意到，随着央行持续推进债务货币化，他们正在干财政的事，即通过发行货币为不断加码的积极财政规模买单，其结果是央行货币政策独立性正日益削减，更糟糕的是，随着国家财政赤字持续提高，国家政府不得不大举抬高利率借新还旧，令经济陷入中长期衰退的风险骤增。

“这也是当前众多海外央行与机构投资者不愿为天量美债发行买单的主要原因之一，因为他们认为随着美联储二季度发行约3万亿美国国债，其利率理应大幅提高，但美联储依然维持在零利率附近，那么只能让美联储唱独角戏——自己给天量美债买单了。”Marc Chandler表示。

在他看来，美联储要摆脱这种困境，一是保持相对灵活的货币政策操作空间，包括有足够的基准利率与存款准备金率调降幅度，二是货币政策必须充分保持独立性。然而，随着3月美联储大幅降息且不得不通过无限量QE措施为美国刺激经济计划筹资“买单”，其货币政策走向已遭遇“各种掣肘”。

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

编辑/樊宏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