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呢，最后又不敢花又不敢用，还提心吊胆的。“今日晚上，由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宣传部、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央视联合摄制的五集电视专题片《国家监察》第二集《全面监督》在央视综合频道晚8点档播出。2018年查处的中国华融资产管理股份有限公司原董事长赖小民在节目里现身说法。

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干部监督室副主任陈清浦说：“我们也曾经办过多件金融领域的案件，但是都不像赖小民事后查清的违纪违法的这种数额、危害程度、犯罪情节、犯罪手段，都是触目惊心，让人瞠目结舌。”

两亿多现金放在“超市”里  一份都没花

今晚的节目首次向公众披露了赖小民案的部分证物，包括成捆的大量现金，奢华的豪宅、多辆百万名车。

在本案调查过程中，专案组在北京某小区发现了赖小民藏匿赃款的一处房屋，里面有多个保险柜，存放的现金达两个多亿。赖小民为了逃避调查，都是要求行贿人用现金交付，收钱后他自己开车来这处房子，亲手放到保险柜里，路上还会特意多绕几圈，以防有人跟踪。他和一些关系密切的知情人之间，说到这处房子都是用暗语，管它叫做“超市”。

赖小民在节目里说：“拿了就往那儿一放，就像经常会去超市嘛，把这个名字叫超市。就在里面铁柜里，铁皮柜，一分钱都没有花，都放在那里了，最后组织上都收了。所以我说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呢，最后又不敢花又不敢用，还提心吊胆的。“

“超市”里藏的巨额现金，只是赖小民违法所得的一部分。除了现金，他还收受大量房产、名车、名表、黄金、字画。各个品牌的名表有几十块，宾利、奔驰、阿尔法等百万豪车在地下车库里停了好几辆。他的违法所得最终数额还需经司法机关最终认定，但无疑将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数字。

开口要钱要房要车 都麻木了

赖小民违法所得金额巨大，除了本人的贪婪欲望，也反映出金融行业腐败不同于其它行业的一些特点。

陈清浦说，金融领域是资金密集、资源密集的领域，其他事业项目一个两三亿，而金融领域一个融资项目就能达到几十亿，赖小民也知道自己的“价格”，他知道他能给人带来多大的好处。

作为国有金融企业负责人，赖小民的权力本来都是国家和人民赋予的，但他却在和私企“大老板”们接触的过程中，将国家权力置换成个人私利。

在节目里，赖小民自己说：“金融行业天天跟钱打交道，而且接触的老板都是动不动几个亿、几十个亿、上百亿的，给你点钱对他来说小菜一碟，自己来说觉得我支持他这么大，都是帮他发展起来了，我自己也是觉得很正常的了。有的时候老板他买了跟你说，我最近买了好多房子，在哪个地方，地段很好，就张口就说了，他一说都无所谓，反正这么多房子给你一套。你跟他要一套，或者车子这个不错，我喜欢开这种车，留在我这吧，当时就非常麻木了。”

激进经营急速扩张  把风控放在脑后

赖小民的行为饱了自己的私囊，却严重损害了国家利益。

华融公司是一家经国务院批准，由财政部控股的国有非银行金融机构，主业是经营处置国有银行的不良资产。但赖小民激进经营，急速扩张，开设几十家子公司、分公司，迅速发展成拥有银行、证券、信托、投资、期货、金融服务等全牌照的金融集团，严重偏离主业，甚至违背国家政策，参与一些明令禁止国有金融机构涉足的项目。

他原来的下属、华融国际原总经理白天辉说：“他往上升的话肯定需要业绩，他不会考虑长期的风险会怎么样，只要你第一时间把规模给我做出来，把短期利润给我实现出来，至于这个项目三年、五年之后出现风险，他不管的。他要去追求短期业绩的话，那我们只能去投一些相对高风险的项目，比如说房地产，比如说股票。”

赖小民在追求政绩的同时，也从中疯狂谋取个人利益，在他的直接干预下，华融公司向与他存在利益输送关系的私营企业提供了大量资金。这些项目是赖小民自上而下指定合作的，审批程序倒置，下属知道这是董事长的意思，对这些项目的评估把关、风险防控也就流于形式。

面对监管机构的提醒，赖小民甚至斥责监管人员不专业，影响了企业的发展。赖小民激进经营积累的风险，其实已经逐渐显现，一些巨额投资、放债业务出现问题，资金难以收回。华融本是不良资产的处置者，却渐渐异化成金融风险制造者。

从管理层到食堂大厨   都要安排“自己人”

金融行业的专业性、分业监管带来的空档，加上赖小民有意逃避监管，使得外部监管难以抵达，而华融公司的内部监督也形同虚设，并没有发挥作用。

赖小民自己说：“党委书记、董事长、法人都是我一个人挑，纪委书记都还是自己党委下面管，他哪有多少权威啊？纪委书记是我的党委委员，我的部下，他很难监督我，说句实话。”

按规定，国有企业的“三重一大”事项必须上党委会集体决策，但赖小民却经常自己直接拍板，即使上会也是独断专行，听不进任何反对意见。

他原来的下属、华融国际原董事长汪平华说：“基本上都是老赖说啥就是做啥，我们个人的官帽子，你每年拿多少绩效，你自己想在自己内部集团发展，你想获取多大资金支持，实际上都是老赖一支笔说了算。你要是说在这个事情一次能顶他，如果顶两次、顶三次，我估计你工作岗位就调整了，因为我们也有活生生的例子。”

赖小民用手中的人事权，排挤异己、任人唯亲，将国有企业当作自己的私人领地。赖小民是江西瑞金人，从管理层到食堂大厨，很多岗位他都安排了自己的老乡圈的人。他还毫不掩饰自己这种独断专横，享受这种被人捧着，被人推崇的感觉。在一片吹捧声中，更加忘乎所以。

派驻改革不到一年  金融企业移送司法案件近20起

节目介绍，赖小民案揭示了华融公司党的领导、党的建设弱化、淡化、虚化、边缘化，纪检部门难以履职、监督严重缺失的状况。这种现象在其他金融企业也不同程度地存在。新一轮派驻机构改革向15家中管金融企业直接派驻纪检监察组，正是针对发现的监督薄弱环节对症施策。过去几年里，15家金融企业移送司法的案件总共只有10起，而派驻改革不到一年，已经移送近20起。

赖小民案回顾：甘于被“围猎” 与多名女性搞权色交易

2018年10月15日，在被调查六个月后，中国华融资产管理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华融）原党委书记、董事长赖小民被开除党籍和公职。中央纪委国家监委公布了对赖小民的处理结果，用词空前严厉。

1962年出生的赖小民，江西瑞金人，出身农村家庭，也是村子里第一个大学生。1983年7月，赖小民大学毕业后进入中国人民银行工作，。20年后，2003年银监会组建之际，他被调至银监会担任银行监管二部副局级干部以及北京监管局筹备组组长。当年9月，任北京监管局局长、党委书记。2005年12月，调任银监会办公厅(党委办公室)主任。2009年1月，赖小民调任华融，任党委副书记、总裁。2012年9月起，赖小民任华融党委书记、董事长。

经查，赖小民违反政治纪律和政治规矩，违背中央金融工作方针政策，盲目扩张、无序经营导致公司严重偏离主责主业，不履行全面从严治党主体责任，造成恶劣政治影响；搞政治投机，为个人职务升迁拉关系，搞美化宣传个人，捞取政治资本，参加迷信活动，对抗组织审查。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精神，讲排场、摆阔气，挥霍浪费国家财产，违规组织公款宴请，频繁在私人会所和高档餐厅接受私营企业主宴请，安排或接受下属单位公款接待亲属旅游。违反组织纪律，在人大代表选举和干部推荐过程中搞非组织活动，在干部选拔任用过程中任人唯权、任人唯利、任人唯圈，严重污染企业政治生态；在组织函询时不如实说明问题，不按规定报告个人有关事项。违反廉洁纪律，收受礼品、礼金，利用职权或职务影响为亲友经营活动谋利，与多名女性搞权色交易。违反工作纪律，违规决定公司重大事项，越级插手具体项目。利用职务上的便利或职权、地位形成的便利条件，为他人谋取利益并收受巨额财物涉嫌受贿犯罪；利用职务上的便利，非法占有公共财物涉嫌贪污犯罪。

通报称，赖小民身为党员领导干部，理想信念完全丧失，党性原则荡然无存，擅权妄为、腐化堕落、道德败坏、生活奢靡，甘于被“围猎”，严重违反党的纪律，构成职务违法并涉嫌犯罪，并在党的十八大后不收敛、不收手，且毫无顾忌、不知敬畏、变本加厉，政治问题与经济问题相互交织，群众反映特别强烈、腐败问题特别严重、性质特别恶劣，应予严肃处理。

2019年2月15日来自最高检的消息称，赖小民涉嫌受贿、贪污、重婚一案，由国家监察委员会立案调查，调查终结后移送最高人民检察院审查起诉，经最高人民检察院依法指定管辖，交由天津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审查起诉。天津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已向天津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检察机关起诉指控：被告人赖小民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为他人谋取利益，或利用职权、地位形成的便利条件，通过其他国家工作人员职务上的行为，为他人谋取不正当利益，索取、非法收受他人巨额财物；伙同他人，利用本人职务上的便利，非法占有巨额公共财物；在与妻子合法婚姻关系存续期间，与她人长期以夫妻名义共同居住生活，依法应当以受贿罪、贪污罪、重婚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程婕
编辑/樊宏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