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报发布前夕，又有支付机构自曝“跳码”。

4月27日晚间，新大陆公告称，其全资子公司福建国通星驿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在开展收单业务过程中，存在部分标准类商户交易使用优惠类商户交易费率上送清算网络的情况，国通星驿已按照相关协议将涉及资金退还至待处理账户。

所谓的“在收单业务中存在部分标准类商户交易使用优惠类商户交易费率上送清算网络的情形”，其实就是业内俗称的“跳码”，即支付机构通过后台技术手段，将收单的标准类商户改为优惠类或公益类进行结算，赚取中间的费率差价利润。

赶在年报发布前自曝“跳码”的支付机构，不止新大陆一家。此前已经有拉卡拉、翠微股份等相继发布重大事项公告，自曝收单业务“跳码”问题。

在业内人士看来，“跳码”一直是支付行业的沉疴痼疾。近期各上市支付机构上演自曝“跳码”跟风，或许与去年监管部门要求支付机构退还违规收入有关。

跟风自曝“跳码”

十天之内，多家支付机构纷纷自曝“跳码”。

4月18日，第三方支付上市公司拉卡拉自曝在收单业务中存在“跳码”，并已按照相关协议将涉及资金退还至待处理账户。消息一出，业内哗然。

紧接着，翠微股份也发布公告，称其控股子公司海科融通在收单业务中存在“跳码”，海科融通需按照相关协议分批次将涉及资金退还至待处理账户。

4月27日，新大陆发布公告称，其全资子公司国通星驿在开展收单业务过程中亦存在“跳码”问题，已按照相关协议将涉及资金退还至待处理账户。

此外，新国都年报中也出现了“跳码”的身影。年报显示，“其他”营业外支出高达2.18亿元，年报解释，“其他”主要系公司之全资子公司嘉联支付有限公司在收单业务中存在部分标准类商户交易使用优惠类商户交易费率上送清算网络的情形，按照相关要求将涉及资金退还指定账户产生的相关支出。该项目金额同比2021年增加了642倍。

图片来源：公司公告

什么是“跳码”？这里的“码”指的是商户类别码，也叫MCC码（Merchant Category Code），用于标记商家性质以便于收取收单手续费。而“跳码”一般是指支付机构通过自身系统技术变造等手段，将收单POS机的MCC码从标准类商户变造为优惠类商户，在差异化的费率定价之下获取更多利润。

据了解，当前市面上主要存在三种收单手续费模式，分别是标准类（费率0.6%）、民生类（费率0.38%）、公益类（费率0），后两者业内统称为优惠类商户。而支付机构正是瞄准了三种费率之间的套利空间，通过“跳码”实现套利。

事实上，“跳码”是业内心知肚明的顽疾，但一直以来支付机构讳莫如深。不过，接连出现上市公司主动承认“跳码”，打破了既往的平静。

据业内知情人士透露，上述支付机构之所以选择在年报发布前夕自曝“跳码”，是因为监管部门去年曾要求多家支付机构上缴因“跳码”等违规收取的收单手续费。“它们如果没有说明这笔钱去了哪儿，就相当于隐瞒了重大事项。”

“跳码”背后的支付江湖

“跳码”现象缘何出现？除了支付机构的套利动机之外，还绕不开隐匿的“套现”江湖。

每经记者从多位POS机代理人那里了解到，收单用的POS机一般分为商户使用和个人使用两种。商户使用的POS机，由于经过营业执照认证，MCC码是固定的；而个人使用的POS机，为了模拟真实消费，会出现“换商户”的现象，即刷卡时MCC码在不同商户之间变换。业内所谓的“跳码”，更多是指向个人使用的POS机。

据了解，很多非经营性质的个人使用POS机的目的，主要是用于刷信用卡套现。即信用卡持有人绕过银行正常的提现手续，以POS机刷卡消费的名义虚构交易，将信用额度内的资金以现金形式取出，同时规避银行提现费用的行为。

甚至有人利用套现，玩出了“养卡”的花样。“养卡”人只要持有多张信用卡，并合理利用信用卡的免息期借新还旧，就可以拥有一笔现金流。有的“养卡”人会选择以此种方式进行资金周转，甚至买房或投资。

而“跳码”的作用，则是在套现的过程中用于模拟消费场景，以躲过银行监控。“如果它不‘跳码’，银行就会把信用卡给封了。因为同一张卡不可能每天都在同一个商户里消费。”一位POS机销售告诉记者。

记者从业内了解到，市场一直对套现有庞大的需求，辅以“跳码”就会产生巨大的利润空间，这也是诸多支付机构铤而走险的原因。

上述知情人士表示：“POS机套现的市场体量很大，管也管不了，一直处于灰色地带，而且每个链条都牵涉其中。如果这部分人的资金需求满足不了，他们又从银行贷不到钱，其实也是一个问题。”

事实上，监管一直对套现行为明令禁止。2021年10月，央行发布的《中国人民银行关于加强支付受理终端及相关业务管理的通知》明确，1台银行卡受理终端只能对应1个特约商户，收单机构应当建立银行卡受理终端序列号与收单机构代码、特约商户编码等5要素信息的关联对应关系，在办理银行卡受理终端入网时将相关信息报送至清算机构，并确保该关联对应关系在支付全流程中的一致性和不可篡改性。

据了解，信用卡违规套现情节严重或涉及非法经营罪。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关于办理妨害信用卡管理刑事案件具体应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十二条规定，违反国家规定，使用销售点终端机具（POS机）等方法，以虚构交易、虚开价格、现金退货等方式向信用卡持卡人直接支付现金，情节严重的，应当依据刑法第二百二十五条的规定，以非法经营罪定罪处罚。

业内：“跳码”已减少，套现成本增加

多名POS机代理反映，近期POS机“跳码”的现象已经少了很多。

“肯定减少了，从去年年底开始吧。”每经记者从业内了解到，由于相关部门对“跳码”的监管开始趋严，使用POS机刷信用卡出现“跳码”的现象已经明显减少。

值得注意的是，去年，各家支付机构纷纷上调个人POS机费率。据每经记者了解，去年下半年多款个人POS机费率上涨幅度罕见，超过1%，甚至接近2%。

上涨的费率让很多个人POS机使用者遇到挫折，不少个人用户不得不将老POS机换掉，购买新的POS机重新注册以回归之前的费率。有POS机代理表示，即使换新之后，未来费率还可能上涨，到时可以再更换新的机器。

POS机上涨费率是业内常态，但此轮上调力度被认为比以往来得更加猛烈。不少业内人士揣测，这是支付机构在退还巨额违规收入之后，为了填补由此产生的巨大亏损所致。“这么大一笔资金突然交出去，如果不涨价，基本上公司就垮了。”前述知情人士称。

某业内资深人士认为，“跳码”堵住之后，信用卡套现的成本会升高，这是去年各家上调POS机费率的原因所在。

“跳码”有所减少、套现成本抬高，意味着严监管的正向效果已经显现。不过该资深人士认为，套现市场的演变仍需进一步观察。

上述知情人士也表示，“跳码”现象未来可能不会大面积出现。“‘跳码’是可以查出来的。支付机构以后再搞这个事情，再被查出来就不是退还违规所得那么简单了，可能还要收到罚单。”

他也进一步告诉记者，“跳码”减少并不意味着套现市场会消失。尽管手续费有所上涨，但只要比银行贷款便宜，仍然有人愿意用信用卡套现。“除了便宜，它的条件限制也没那么多。银行贷款其实限制挺多的。只要这两个条件在，套现的市场需求就一直存在。”

每日经济新闻 宋钦章

编辑/范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