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畲乡难得的欢乐夜，所有人都沉浸在即将动工重建安澜桥的憧憬和向往之中。 忽然，蓝家堂屋的大门瞬间敞开，蓝念远从里面急急出来，众人一看，欢庆着将他拥进了古厝大院，为他举杯，为他欢呼。

蓝婷来到身边，关切地问：“蓝爸，刚才我看您还在牛头梁旁边睡得呼呼的，怎么一下子就醒了？ 我前脚出来，您后脚就跟出来了？还跑这么急，摔着了怎么办？明天大家还等您到桥墩去‘架柴马’ 呢！”

蓝念远迷惑地看着蓝婷：“刚才我在睡觉？ 你没看见有其他的人从我房里出来吗？”

蓝婷笑了：“是啊，你还打呼噜呢！我看您睡得香，就没有叫您。没有别人，这时候您还能睡得香，真是服了您了！”

蓝念远抬头看了看窗棂，上面的蛛丝网在夜色下闪着一丝丝的冷光。

双木大老司一见蓝念远出来了，招呼大家安静：

“各位巧匠大老司， 我们氡泉火热溪峡谷各村，有古道，有古树，有古厝，有古俗，如今只缺一座‘古’廊桥了。如果能将‘古’廊桥重建起来，那就恢复了‘五古’。乡亲们登桥的那一日，登‘五古’，不就是‘五谷丰登’吗？多亏阿远大老司能将筑桥的匠心牢牢记住，我们才有底气重筑廊桥啊！”

众人又是一阵欢呼。

蓝念远有点恍惚，他喃喃地对大家说：“各位大老司，你们都知道，重筑廊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我心中牢记祖上传下来的筑桥匠心，但是，单凭一个人的匠艺远远不够承担这没有一钉一卯的奇巧绝活，我的心里头还是七上八下的！”

这时候，竹婆婆走了出来，她指着自己身后的十二个儿女，对蓝念远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么多巧匠手艺在手，还担心做不成？阿远，遇到难处，不是还有那句老话——‘船到桥头自然直’嘛！明天你就放心‘架柴马’，开工吧！”

“开工喽、 开工喽！ 五谷丰登喽！”鹤渡村的夜，沸腾了。

第二日一早，鹤渡村全村男女老少都赶早聚集在安澜溪边。只见岸上早已摆好了香烛、茶酒和猪羊、 糕点等祭祀品。看好时辰，竹婆婆开始唱念：

此处龙科是我插，二十四山听吾言：吾催山，山转运；吾催水，水回源。左边青龙转弯弯，荫出人丁做显贵；右边白虎转弯弯，荫出人丁做状元；前面朱雀起源峰，荫出人丁胜三公；后面玄武节节高，荫出人丁定封侯。时辰已到，发锤起拱！

顿时鞭炮齐鸣。在鞭炮声中，蓝念远将斗、灯、镜子、尺子、剪刀以及其他的物品一同摆在了案桌上，对着鲁班爷的像连连鞠了三躬。

竹婆婆在一边又开始唱念：

一不打天二不打地，三不打旁边房屋宫神庙。鲁班子弟发大锤，上头云头鲁班仙，白鹤仙翁云头见，鲁班子弟发大锤。发锤喽！

众人只见蓝念远抡起手中的七星锤，向空中连打三锤，然后在刚刚架好的“木架马”（做木工的大木架）上又连敲了三锤。然后，换上了蓝榫递上来的大斧头，大声唱念：

一斧送你全村平安， 二斧送你富贵双全， 三斧送你三星高照， 四 斧送你四季发财！

他每唱一句，就在一根又大又直的栋梁木上砍下一斧头，连砍四斧头之后，把斧头递给了蓝榫。蓝榫接着把栋梁大木柱子推向了一边。这推木，很有讲究，倒下的梁木地下早早垫了树枝树皮，栋梁木不能沾土，要干干净净，倒下的方向刚好是朝着对面的高山。

接着，便用砍刀削去树皮，倒入溪中随流漂走。因为栋梁木有着不一般的尊贵身份，树皮是烧不得的。

再然后，将斧头换成锯子，蓝榫蓝卯和几个年轻的工匠，一起用锯子把刚刚朝山推倒的栋梁木锯成了主干、 末端和顶端三大段。主干用作主栋梁，末端日后将制成“头梳付”，垫在栋梁下。顶端取三鲁班尺做“雀替”，安装在栋梁木两端的下方。在蓝念远的指导下，年轻人一气呵成。做完这些后， 还要取几根顶端的枝条，绑在栋梁上。

人群中的乔巧看得热泪盈眶，她想：久居深山的大树，虽然被伐下山，做了栋梁木，却能以这样一种特殊的方式，重获新生。山乡之间的工程，因为这些习俗而增添了许多神秘的色彩，有这么多的讲究。这些民俗如珠玑般叮咚滚动，俯首拾捡，实在太珍贵了！

重筑安澜桥的开工仪式，在鹤渡村全体村民的高呼声中成功举行：“风调雨顺，大吉大利！”

往后的日子，建桥工地上，一片繁忙，热闹异常。大溪两岸，每天挤挤挨挨，站满了氡泉火热溪峡谷各村赶来看场面的村民，因为这是他们共同的大事业。

每个人都在好奇：那不用一根钉子的大拱桥到底是怎样凌虚千尺飞架两岸的？面还要雕梁画栋， 建起亭台楼阁！

乔巧每天带着她的笔记本，片刻不离现场。对于编梁木拱桥那富于巧思的构造，她觉得能形容的，只有四个字———叹为观止！

节选自《廊桥梦密码》作者：陈酿；出版社：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时间：2022年3月

来源：浙江文艺出版社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