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一个听上去非常诗情画意,让人心生柔软的名字。但在文人墨客的笔下,“楼兰”并不那么美好,总是充斥着仇恨和战争。
可以肯定地说,大多数人接触“楼兰”这个名字,基本上源于诗词,因为“楼兰”经常出现在诗词里,尤其是唐诗中。比如诗仙李白写“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诗圣杜甫写“属国归何晚,楼兰斩未还”。可最让人热血沸腾的,一定是王昌龄那首荡气回肠的《从军行》:“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不仅是唐朝,从宋朝到明朝,文人们一样也一直在“斩”楼兰。如宋朝文豪辛弃疾写“且挂空斋作琴伴,未须携去斩楼兰”;明朝江南四大才子之一徐祯卿写“天子绒衣遥按剑,将军直为斩楼兰” ……
几百年下来,楼兰不是被“破”,就是被“斩”,或者被“刺”……俨然成为热血男儿建功立业的标志性“斩杀”对象。可谁想过,“楼兰”到底在什么地方?它到底做错了什么?竟引得诗人们如此仇恨,非得要“斩杀”不可。
众所周知,“楼兰”并不是一个传说,是真实存在过的国家。在有文字可考的典籍里,“楼兰”之名始见于《史记·匈奴列传》冒顿单于在给汉文帝的信中提及楼兰:“定楼兰、乌孙、呼揭及其旁二十六国,皆以为匈奴,诸引弓之民并为一家。”可见,当时的楼兰从属于匈奴。
汉昭帝时,中郎傅介子曾对大将军霍光说:楼兰与龟兹等小国,对汉朝的态度时好时坏,反复无常,应该诛灭。
霍光答:“龟兹道远,且验之于楼兰。”
龟兹与楼兰有多远呢?《汉书·西域传上》记载:“去阳关千六百里,去长安六千一百里。”虽然楼兰太过偏远,但地处东西交通要冲,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汉朝若想要通往西域,非打通楼兰不可。于是在汉元凤四年(前77年),汉大将军霍光派平乐监傅介子刺其王——也就是傅介子只身智取楼兰王的故事。
使命达成后,傅介子将“楼兰”更名为“鄯善”。之后,汉朝军队屯军于此,并设西域都护管辖西域,成为汉朝在西域设立的最高军政机构。
汉代的“楼兰”,存在时间不足百年就更名为“鄯善”,但汉代以后,“楼兰”这个名字史不绝书。
魏晋时期,中原政权非常重视与楼兰的关系,在楼兰设置西域长史,进行屯田,统辖西域。当时来往于东西方的客商等,大多都要经过楼兰,因此东西方文化交流在这一时期,达到一个高峰。
前秦灭前凉后,西域长史机构撤离了楼兰城,在这里的屯田士卒也相继撤离。楼兰逐渐荒凉。
东晋隆安四年(公元400年),高僧法显西行。法显在《佛国记》里记载:“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望极目,欲求度处,则莫知所拟。唯以死人枯骨为标识耳。”不难看出,此时的楼兰城,已被彻底废弃。
关于楼兰废弃的原因,历来有很多说法:有的说是因为气候变干;有的说是因为河流改道或分流;有的说是因为用水不当,导致土地盐碱化;有的说是因为丝绸之路改道;还有的说是因为异族入侵、疾病流行……
总之,楼兰自汉文帝前元四年(前176年)始,以唐贞观四年(630年)终,存续了800多年。
由此不难看出,在唐朝初期,“楼兰”其实已经不存在了。可不存在的“楼兰”是如何和之后的诗人们结上梁子的呢?
这就不得不说说诗歌的发展。作为广泛的传播媒介,诗歌用典是一种重要的艺术手段。这一点,在唐诗中尤为明显。不计其数的唐诗中,所运用的典故几乎是囊括了唐朝之前的所有时期,而其中最为典型的,就是借用汉朝的典故。
尤其不少仕途不顺的文人,便把目光从朝堂转至战场,于是汉朝投笔从戎的班超就成了他们心中特别喜欢的一个人物,如韦应物的“一朝愿投笔”,又如许浑的“蓬莱每望平安火,应奏班超定远功”,就是诗人借“班超投笔从戎”来抒发自己积极进取的心情。
在这种背景下,边塞诗就成了运用汉朝典故的典型代表,比如王维的“汉家天将才且雄”,窦威的“匈奴屡不平,汉将欲纵横”,虞世南的“冀马楼兰将,燕犀上谷兵”等边塞诗,其中的“汉朝情结”十分明显,大多是运用李广、卫青、霍去病等汉朝名人事迹,借此来表达对唐朝的赞美之情,以及自己的报效之心。
可以肯定的是,诗人们在诗歌中表现出的“汉朝情结”是热烈的,积极的,昂扬的,让人读起来十分酣畅淋漓,颇有睥睨天下的气势,
由此不难得出结论,其实“楼兰”本无辜,诗人们对它的一再“斩、砍、破、刺……”,不过是用来彰显当时王朝的盛大,以及个人想要报效祖国的豪情壮志罢了。
文/马庆民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