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澳门到北京,从理科生到电影导演,黄婷婷的经历本身就像是一部电影。作为北京电影学院建校以来的首位澳门学生,黄婷婷也将自己一路走来的思索与感受放在了12月19日上映的《幸运阁》中。近日在接受北京青年报记者专访时,黄婷婷希望通过真实的记忆与情感,呈现一个跨越文化和地域的温情故事,“在老一辈澳门人心中,‘幸运阁’是一个代表着幸福的地方,希望每一个走进影院去看《幸运阁》的观众都能获得幸福。”
电影《幸运阁》于澳门回归祖国25周年之际公映,影片由黄婷婷执导、颜卓灵、张惠卿主演,以澳门女孩奥利与奶奶之间的情感为主线,真实细腻地展示了祖孙间“你养我长大、我伴你终老”的温暖亲情。
电影的创作灵感,源自与奶奶深厚的情感
在《幸运阁》中,导演黄婷婷以自身经历和女性视角将一个暖心的故事娓娓道来,在代际叙事下细腻呈现了成长道路上的觉醒瞬间。而这部电影也与黄婷婷的经历有着很大关系。
黄婷婷高中时来北京旅行,立刻对这座宽阔大气的城市心生向往,“我高中时喜欢话剧,与同学们一起排演的剧目还得了奖,这微小的肯定,加上有一位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的戏剧老师的鼓励,让我决定报考北京电影学院。其实,我是一名理科生,备考的过程也是充满艰辛,最后算是成功‘转型’,考入了北京电影学院。”
《幸运阁》早期的创作灵感,源自黄婷婷与奶奶深厚的情感,“我在澳门是跟着奶奶长大的,来北京求学,我怕我不在身边时,奶奶健康出了状况怎么办?我本科毕业时,奶奶遭遇了轻微的中风,我立刻飞回澳门去看望她。由于毕业后的我并没有立刻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而是成为了‘北漂’,回到家中,大家就觉得我应该是留在家中照顾奶奶的不二人选。”
而这也成为了电影《幸运阁》中,主人公所要面临的情感拉扯,黄婷婷说:“很多年轻人都是这样的,怀揣着在北京闯出一片天地的梦想,渴望实现自我价值的同时,内心深处也深爱着那些长久以来默默支持我们的家人。”
黄婷婷希望用电影语言诉说这其中的复杂与困惑,“电影是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表达人的心里既有向内探索的渴望,也有向外拓展的冲动。孙女和奶奶都有点像被困住了,奶奶中风了,困在了身体的局限之中。而孙女在那个年纪,还没有达到一个成熟的状态,她的精神被囚禁在一种渴望外界认同和寻找幸福的追求中。她一直想要在外面的世界证明自己,寻找幸福,仿佛幸福只能在外界找到。而这个冲突并不是外化的,它更像是我们对于内在蓝图的渴望。幸好,最后她们都找到了。”
张奶奶对于生命的豁达,给创作提供了灵感
作为电影名字的“幸运阁”其实是澳门的地标性建筑,黄婷婷说:“这里曾经是一片繁忙的制衣厂,随着时间的流逝,制衣厂不复存在,我许多朋友的父母都曾在这里工作,这不仅是个人记忆,更是一个时代的社会印记。”
《幸运阁》的雏形始于2018年,当时,黄婷婷将自己与奶奶之间的文字记录和记忆整理后交给编剧,共同创作出了一个故事大纲。之后剧组建立的时候,黄婷婷发现很多工作人员都是由祖父母抚养长大的,“服装设计就告诉我,她与奶奶的关系非常亲密,但由于工作的繁忙,错过了与奶奶的最后一面。还有工作人员的母亲,也曾是制衣厂的一名工人,这与电影中许多制衣的情节都不谋而合。随着项目的深入,最初的个人创作逐渐演变成了集体智慧的结晶。”
影片中扮演奶奶的素人演员是83岁的张惠卿,她是一位麻醉师,这是她第一次演电影,黄婷婷透露,为了找到奶奶的合适人选,剧组几乎去了澳门所有的老人院,“跟张惠卿奶奶相遇也是奇妙的缘分,她先生正好是我毕业作品的男演员,所以一下子就接触上了,我们一拍即合。”
张奶奶在医院工作的经历,让她见证了无数生死瞬间,也让她对生命有了更深的感悟,黄婷婷说:“张奶奶对待剧本中的每句台词都极为认真,她追求的不仅仅是说出台词,更是要将每一句都恰到好处地嵌入到情境之中,就像医生精准地将针头扎入血管一样,力求每一个细节都精确到位。”
而张奶奶对于生命的豁达,也给创作提供了灵感,黄婷婷告诉记者:“在电影的尾声,我们面临一个挑战:如何处理生死议题,而不直接触及‘死亡’这个词。出于对奶奶的深爱和尊重,我们原本刻意在剧本中避开了这个话题,对于结尾的构思也不满意。但是,张奶奶坦然地跟我们聊到了死亡,她希望自己能够优雅地漫游,这让我内心轻盈了很多,她的见解让我意识到,尽管我们不愿直面死亡,但对它的思考能让我们更深刻地理解生命的意义,于是,我们设计出了一个场景,不仅巧妙地融入了电影,也让沉重的话题变得优雅。”
选择颜卓灵来出演奥利,是因为黄婷婷与她很投缘,“颜卓灵跟我说她想读心理学的研究生,我立刻感觉到,她对寻找人生价值的追求与我剧本中的角色不谋而合,这种内在的驱动力,正是我影片中人物所需要的。而在探讨亲密关系的话题时,她的观点也很独到。我们还一起做了一些初步的排练,尝试了几个小片段,让我确信她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为了让两位演员迅速地培养感情,剧组也用了一些“方法”,黄婷婷说:“我们抵达澳门的第一天,就选择了著名的好莱坞餐厅,享用了那里的经典牛排。餐后,我们回到了‘家中’,开始了一些特别的准备。我的目标是让演员们在轻松自在的环境中培养出真实的情感。这无疑是一个挑战,尤其是当需要让奶奶和颜卓灵迅速建立起亲密关系时。比如,她们可能需要躺在一张床上分享彼此的想法,或是一起跳舞。通过这些方式,我们成功地让演员们在镜头前展现出了自然而真挚的互动。”
北京的学习经历,让我在创作时形成了跨地域的思考模式
黄婷婷对于当年初到北京的情形还记忆犹新,“我穿着单薄的袜子和裤子来到北京,结果脚冻得生了冻疮。还有那些火辣辣的食物,一开始难以接受,但现在,我已经成了家里最能吃辣的人。随着对北京这座城市的深入了解,我仿佛找到了它的完美状态。”
目前,黄婷婷的工作平衡地分布在澳门和北京两地,“我此前一直忙碌于现场剪辑,并为一些外语影片提供指导。在这期间,因为结婚和生子的大事,我回到了澳门,开始在大学执教,得益于我在北京非常重要的学习经历,让我在创作时形成了跨地域的思考模式。”
《幸运阁》在北京首映当天,黄婷婷邀请了很多前辈,北京电影学院的老师、同学,以及在北京结识的朋友来观看这部作品,“我心中充满了期待,因为我不仅仅是在讲述一个澳门的故事,更是希望能够将这份情感带到北京,与他们共享。这个过程,就像是一次爱的回归,一次情感的重温。对我来说,充满了深深的感激之情。”
回想在北京电影学院学习的经历,黄婷婷觉得自己“太幸运了”,“我们的班主任是谢飞老师,他后来告诉我,那一年的安排真是机缘巧合,才成了我们四年的班主任。周新霞老师是我们的剪辑老师,不仅教会了我们如何细致地阅读每一帧画面,探究其中深藏的意义,还让我们领悟到电影艺术的深邃。我只能说,从他们那里学到的,远远超出了知识本身,而是关于审美的培养和对电影事业的全身心投入。”
黄婷婷透露,自己的下一部作品将拍摄爱情题材,她表示,电影的创作过程很挺难,“但我又觉得能够坚持下来是特别帅、特别酷的一件事情。”而她也在创作中感受着自己内在力量的增大,“比如,《幸运阁》是我执导的第一部长片,片场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未知的难题,也有焦虑感。但这种焦虑与女主角奥利的内心世界恰恰是一致的,我在拍摄的过程中,仿佛是带着问题与女主角一起去探索,这种探索最终总能引领我们找到答案。”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肖扬
编辑/贺梦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