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呈
那天是周日,我带着我的狗在那个街区闲逛。那户人家门口堆着几件缺胳膊断腿的家具,叠放着竹匾,竹匾上面晒着草药。
一个矮小的男人从屋内走了出来,热情地邀请我们进屋去坐。屋内有两个街坊正坐着喝茶,还有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女孩正在写作业。
打我们进屋后,小姑娘就跑过来,不停地逗我的狗。她向狗晃动着手中的笔,我的狗坐得端端正正的,一脸严肃地看着她,样子很傻。她很开心:“我可以摸它吗?”她手中还晃着笔:“它会不会咬我?”
当然可以摸。
小姑娘伸出手,狗马上亲昵地向她伸长了脖子。小狗向小姑娘展示它的下巴和肚皮,小姑娘不时地尖声大笑。
“坐下!”她威严地说。小狗坐下。“握手!”小狗握手。握了左手握右手,握了右手又握左手。随后,人和狗四目相对,黑眼珠们含情脉脉地对视。小姑娘喜难自胜,不知如何是好。她显然难以处理这突然涌出的对小狗的爱,难以满足这突然降临的萍水相逢。她双手疼爱地抚摸着小狗,终于,她似乎想到了办法,小声问我:“我可以送给它一个礼物吗?”
得到肯定,她跑上楼。楼梯很陡,每一格都特别高。从楼上下来,她手里拿着一条粉红色的珠子项链。
“我要送给它!”她大声宣布,并试图戴在它的脖子上。
我马上制止了,怕狗咬断或者误吞。
小姑娘祈求地看着我,小心地把项链拿在手里。
这时,她爸爸突然冷笑了一声,说:“那是假的,是塑料的。”小姑娘的脸红了起来,白皮肤的小孩好像都容易脸红。
我赶紧说:“但很好看啊。”
她爸又说:“是我捡废品捡到的。”小姑娘尖声反驳:“是我同学送给我的!”
“是我捡废品捡到的。”“不是!是我同学送给我的,她送了两条给我,这条是粉色,还有一条是紫色。”
她爸抬抬下巴,又轻笑了一声,向我们再次强调:“是我捡的。”好像他本不想说,只是不得不向我们交代而已。
小姑娘的脸轻微地抽搐起来,她拿着那条项链,尴尬、沮丧得不知如何是好,随后尽量不引人注意地,把它塞进自己的校服口袋。
我们觉得应该走了。小姑娘又坐到她的作业前,没有和小狗说再见,也没有抬头看一眼。
出门后我们继续逛街,逛得很开心,但我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对。
我有点后悔了。刚才,应该让小狗戴戴那条项链的。小姑娘肯定是把自己所拥有的东西想了一遍,反复思量后,她才决定送出这条项链。
现在再返回他们家去好像不太合适,而且我们已经越逛越远了。
我家里有很多各种各样的小挂饰、珠子项链、珠子手镯。第二天中午,从这堆小玩意里挑了一些,我又去了一趟李师傅那里。
门依然大开。我把这包珠子项链递给李师傅,说给他女儿。
他收下了。
小姑娘放学回家就能拿到这些珠子项链了——来自陌生的“小狗”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