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穷，一刀富，一刀披麻布——这句话道破了“赌石”的风险。开采出来的翡翠原石有一层风化石皮包裹着，无法知道内部好坏，切割后才见分晓：如果是“绿货”，可能一夜暴富；如果是“白肉”，则将血本无归。

如今，传统的线下“赌石”交易被搬进了网络直播间。前不久，市民王女士刷到一则“鉴定检测玉石真假”的广告，添加了客服微信后，她开启了线上“开石”之旅。后来，王女士才知道，这是一场精心布设的骗局：直播间里其他人都是骗子假扮的，上当的只有自己。

这些诈骗犯罪分子利用直播“赌石”的方式，通过招募人员冒充主播、专家及水军等，以事先开过“窗”的石头冒充翡翠原石，欺骗客户进行“投资”。愈发多变的诈骗套路，让不少被害人陷入迷雾。

原石交易，“上车”就能赚钱

一天晚上，王女士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点进直播间时，她的目光很快被主播手中的“原石”吸引。主播用手电筒紧紧贴着石头表皮，缓缓照了一圈。

王女士盯着屏幕，这块石头隐约透出一些绿光。主播的声音随之响起：“这块料可以，水头也有，色也不错。‘黄雾底下出高货’，切涨了直播间的家人们一起‘分米’。”

这些陌生的行话，让王女士听得云里雾里。紧接着，主播拿出一张白纸，随后一边写一边念叨：“15个车位，1人1280米，扣8上车……”

直播间弹幕上不断有人回复“8”，主播按顺序写下了这些网友的名字。王女士明白过来，这类似于大家“拼单”，“米”就是“元”，每人付1280元的意思。

镜头远处的工作台上，另一块“原石”也被切开，王女士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主播把切好的原石放到镜头前展示，依然是手电紧紧贴着石头，只是光源处，透出了更明显的绿意来。电筒拿开后，石头露出了一小段灰绿色的截面。

这个特写镜头只持续了两三秒就移开了。此时，直播间里出现了一个新面孔，是一名自称是玉石专家的“货主”。两人一来一回砍起价来。最终这块原石的回收价定在24000元。

除去主播的10%提成，平均每个“车位”能分到1440元。这也就是说，刚才付了1280元的网友们，在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里，每人都能小赚160元。

主播就这般“拼车”“封车”、切割石料，随后和“专家”现场议价，两人总是争得面红耳赤。切开的原石中，有的“大满绿”能当场卖出20万元，有的“白肉”就直接丢了，很是刺激，王女士看得津津有味。

“投资”失败，骗局浮出水面

在那以后，一连几天，只要客服发来开播链接，王女士几乎都会点进直播间看看。见到合眼缘的料子，她也跟着“上车”，几次下来竟然真的小赚千元。有了真金白银的收益，王女士对直播间已经深信不疑。

没多久，直播间里有其他网友不再“拼车”，开始单独“包车”——看中的原石，就一个人出资买下。虽然投入更多、风险更大，但回报更加可观。王女士也跃跃欲试。在主播巧舌如簧的诱惑下，她买下一块“好料”，一下子投了几万元。

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主播换了一块预先准备好的“白肉”，最终在惋惜声中结束了这场交易——王女士“投资”失败了。自那以后，王女士就登录不上直播平台了。

浦东公安分局三林公安处调查发现，王女士观看的直播间是一个专门搭建的直播平台，入口非常隐蔽，基本由客服点对点私发链接。

“他们除了在直播平台上进行诈骗，还通过社交媒体、论坛等发布虚假信息，诱导客户参与赌石。”警方介绍，诈骗团伙还利用虚假交易记录、伪造证书等手段，进一步迷惑客户。

据诈骗团伙成员交代，他们聘请了多名“水军”，用多个虚拟身份烘托直播间气氛，煽动被害人参与“赌石”。每次直播期间，还会安排一位“货主”，其实也是公司雇用的“假专家”，谎称从缅甸带过来的翡翠原石，实际都是团伙成员事先准备好的道具，根本不具备市场价值。

套路多变，被害人难以察觉

此前，包括浦东公安部门在内的多地警方，都已对此类直播间骗局进行过打击。2023年7月，湖北武昌警方在云南瑞丽打掉一“翡翠原石”诈骗团伙。该团伙通过主播现场直播，同时安排“水军”配合炒作，用几十元一公斤的翡翠原石“公斤料”，通过贴皮、喷漆、打灯光等手段，冒充价值几万至几十万元不等的上等翡翠原石。直播时，原石的“切涨”或“切垮”全由主播说了算，而主播一般先用一些小料跟受害人说“切涨”，受害人一旦投入大额资金再次购买，主播就会说“切垮”了，钱亏了。

在浦东警方今年破获的另一起案件中，诈骗团伙还让客户多人平均分摊购买原石的钱款，实则平均分摊的人除受害人外都由“水军”扮演，最终只有受害人出钱。而竞拍原石的人越多，价格就越高。主播会根据经验判断该客户是否会继续参与，然后决定原石是“切垮”，还是继续“养客户”，但无论如何，最终目的都是最大限度地骗钱。

所谓的“原石”，许多都是涂了油漆的普通石英石，根本开不出翡翠；手电灯光下泛出的“绿意”，源自颜料染色。

直播过程中，诈骗团伙会事先将普通石头“开窗”——对石头进行部分切割，露出里面质地较好的玉石，然后将其余未“开窗”部分展示给客户。当客户被这些看似诱人的“新原石”吸引并决定参与赌石时，团伙成员便会在直播中假装再次“开窗”，将事先准备好的已“开窗”部分展示给客户，以此证明客户赌中的是价值连城的玉石。

“这些直播间的场景布置简陋，切割石料的工作台在镜头远处，便于他们轻易调换道具。”警方介绍，这显然已经不属于“原石交易”范畴，是完完全全的诈骗。

犯罪分子的套路也在不断“进化”。例如，直播间的“油漆石英石”，有一些被诈骗团伙换成了真原石——玉石商场借来的“演员”，不会对其切割，而是反复利用。又如，诈骗团伙会声称“玉石加工成饰品后，售价更高”，从批发市场收购一堆便宜的玉镯玉佩，伪造鉴定证书后，再寄给受害者，以此安抚他们“受伤的心”。

越来越多的套路，也让不少受害人陷入迷雾。许多受害人并未觉察自己被骗，只是单纯以为“投资失败”或“运气不佳”。对于这些套路，浦东公安分局三林公安处侦查办案队副队长赵亮一语道破：“涨，是为了把你留住；跌，是为了把你‘杀’掉。”

文/邬林桦

编辑/倪家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