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吴妮妮

夏日天气多变。突然间，一场雨就从天而降，家门前水泥路很快就能汇一条浩荡的河。这条奔腾的小河牵着我的思绪，一直飘向时间的远方。

在我们大西北，凡事主打一个干脆利落，就连天气也是如此。天晴，蓝天丽日，定要晴它个烘烘烈烈。白云在空中团得胖嘟嘟的，攒起万钧之势，一旦人车经过路面，绝对会腾起细土飞扬的尘雾！如若下雨，阵势也不小，铜钱大的雨点砸在屋瓦上劈里啪啦响，似有雷霆之威，只消一会儿，地面的沟沟坎坎就酣畅淋漓了。

所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不管是大晴天还是阴雨天，总有人喜欢此，不喜欢彼。比如，我就不怎么喜欢阴雨天。我上中学那会儿，家离学校二里路，每天来来回回都靠步行。遇着晴天，下午放学后，走在路上还可以东瞅瞅西瞧瞧看看路两旁的风景，或者抬头看看白云，感觉还挺惬意。可是遇到雨天就没有好心情了。

通往学校的这条路，是纯粹的土路。因为这条路是村庄到乡镇唯一的大路，所以每天路上行人车辆络绎不绝，就是雨天也无例外。所经过的车辆大多是载重车，下雨天，车轮过处，就会留下一道道深车辙。车辙经由许多车碾过，辙沟就越来越深。下雨天，车辙里要么灌满了泥水，要么辙两边的高棱特别硬滑。

每天早晨天麻麻亮，我就得去上学。天未明又加上下雨，天色极其昏暗，根本看不清路，走在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不稳当。有时一不留神，还会一脚踏进车辙里，泥鞋里就灌进泥浆，等把这只脚连鞋拔出，另只脚打个趔趄，时常会一屁股蹲坐地上。那时我还挺在意个人形象，拖着一身淋漓的黄泥水怎么能去上学呢！只有回去另换衣服了。因此，雨天上学我经常会迟到。这实属我在中学时代比较尴尬的事情。

人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孩子两岁时，我调回我的母校教书，与我以前的老师们结为同事。学校围墙的外墙面上写着正楷标语”想要富，先修路”，对这几个字，我印象非常深刻。不久，那条通往我家的土路也铺上了水泥，而且也不再是村庄通往乡镇唯一的道儿了。这样即使天降大雨，人们通行依然平坦畅快。何况，那时有了自行车代步，我每天在家校之间奔波，来来去去心情也很愉快。更让我开心的是下雨天在学校里，能听老师们唱秦腔戏。

乡村学校的文化娱乐活动，是老师们自发组织起来的。晴天操场打篮球，雨天室内唱秦腔成为教学之余的生活常态。我们学校宿办合一，这样就有很多便利。文化娱乐中心就在一楼音乐老师住的房间。下雨天，几个年龄较大的男老师聚在一起就开始活动了。有拉二胡的，有敲边鼓的，有打镲钹的，急急缓缓，高高低低的器乐声响起，先把现场氛围拉满。听见声响动静，又会有几个老师凑去观现场。当然，我的宿舍就在一楼，坐在房子听他们唱，声音也真切。

唱的最多的就是”西湖山水还依旧，憔悴难对满面秋”这一段。有一个男老师唱女腔，捏着嗓子的细声，沙哑而又婉转。外面雨声滴滴答答，配合着这羞羞怯怯的唱腔，还颇有在西湖断桥上白娘子携小青游玩时百转千回的姿态。听得久了，音响一起，我自己都会哼唱几句了。由此，我似乎喜欢上了雨天铿铿锵锵的氛围。他们还唱好几个秦腔段子，因为不太感兴趣，戏词也懒得记了。独独喜欢游西湖这一段戏，戏词记得最清楚。后来，我有机会去了杭州，在西湖的断桥上留连，莫名就回想起在母校工作时那段亲切的时光。

又是一年多雨季，雨还在下。回味过去，当下听戏，聊以解困。且听”山边枫叶红如染，不堪回首忆旧游”，真性情也！

作者简介：吴妮妮，《中国作家在线》签约作家。中共党员，中学高级教师，先后荣获咸阳市语文学科带头人、咸阳市知名教师等荣誉。有多篇文章散见于网络平台及各级报刊。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