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读|黄土地孕育我两次生命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4-04-30 10:00

我的故乡在山西交城,那片黄土地无私地养育了我的祖辈父辈。1988年12月23日,我也出生于那片热土,在她的怀抱中滋养成长。2007年夏天,我考上大学,在离开她前的最后一个下午,我把千言万语装入一只玻璃瓶,深深地埋在田家山的古塔旁,同时包了一抔黄土带在身上,互相留个念想。2013年研究生毕业参加工作后,我回到她那里的机会和时间就更少了。似乎是因为久违了她的滋养,面对生活和工作的困难,我有些力不从心,不知所措,一时竟找不到路在何方。

2021年,又是一个12月23日,经公司选拔,我来到甘肃静宁挂职。这里也是一片黄土地,她又在我人生的关键时刻,再次展开臂膀拥我入怀,好像在对我说:“回来吧,回来吧!”于是,我在这片黄土地里重生,像婴儿一般触探、观察、适应着周围的一切,逐渐成长,并清晰地看到通往未来的路。

或许是因为离开她的时间有点久了,初到静宁,我一时并不适应,也遇到了不少困难。但她总能用厚实的胸怀,哺育我智慧力量,激励我劈波斩浪。

一是在工作上。静宁地处陇东,属北方方言西北方言区,当地方言与我故乡晋语并州系有较大的不同。我在同当地干部,尤其是基层群众交流过程中,感觉非常吃力。后来,我想了个办法,一有空就去街上饭馆里坐着,听食客们用方言交流。半个月下来,我逐渐能够听懂静宁话,顺畅推进工作了。当地工作节奏也比较缓慢,我预留缓冲时间,将公司和当地的工作紧密协调对接起来。

二是在生活上。人一旦在舒适的地方呆久了,就会变得娇嫩。我刚到静宁时正是冬天,空气非常干燥,尤其是屋里暖气一烤,第二天睡醒时鼻孔里都是血痂。乡亲们教我在睡觉时把厚衣服洗了挂在屋里,我用这个土办法过度,逐渐适应了干燥的气候环境。静宁饮食重油重盐,当地人对油泼辣子更是情有独钟,我也从刚开始吃不了辣,到最后无辣不欢,尤其对那碗舀上一大勺油泼辣子的兰州牛肉面心心念念。大起早来一碗,一口热汤下肚,好似久旱逢甘霖。

三是在感情上。远离家人朋友来到西北边陲,吃住和工作都在办公室里,每当夜深人静,难免感觉孤独。刚开始,我很不习惯,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后来,便与书本为伴,就不再感到寂寞。在这期间,我研读了费孝通的《乡土中国》,在理论层面了解乡村的运转逻辑,更好地指导我开展帮扶工作。作为一名新时代知青,对我影响最大的还是回忆知青奋斗历史的书籍,从这些知青及与他们同吃同住同劳动的乡亲回忆中,仿佛看到了在漫漫长夜里,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下,一位位满身疲惫,却又如饥似渴地读书学习的青年,他们还不时地抬起头思索。透过煤油灯微弱、跳动的火焰,我似乎看到了这些身影迸发出的力量,而这股力量也一直着激励我。

挂职以来,我和公司帮扶战线领导同仁、当地干部群众风雨同舟、并肩作战,共同推进乡村振兴,逐渐有感而发,创作了帮扶之歌《真情》。我曾开玩笑说:“是喝了半斤白酒,才写出来的。”其实,是喝了在两年多时光中,用吹过她的风,淋过她的雨,盖过她的雪,加上她所给我深沉的爱,共同酿成的馨香美酒。这首歌里有我最想说的四句话,也是我最刻骨铭心的感受。

——“把老乡当老师,把他乡当故乡”静宁的主导产业是苹果,刚开始,我对苹果还不太了解。为了掌握当地产业发展实情,一有机会我就去老乡家里唠闲,去田间地头下苦。逐渐结交到了能说真心话的良师益友,了解到每棵果树每年要经历20道程序的管护,每颗苹果从小到大要经过果农双手12次的触摸,更了解到静宁苹果产业发展的难点,为科学谋划苹果产业帮扶项目提供了第一手资料,真应了那句话:“人民群众是最好的老师。”我在工作中把群众当亲人。在一次关爱特殊儿童的活动中,有个脑瘫小孩,因腿部肌肉萎缩不能站立行走,平时只能在炕上活动,但在他看到我朝他微笑伸手的那一刻,竟高兴得颤颤巍巍地扑过来。当时我的眼睛就湿润了,也感到非常震撼,进一步认识到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的重要性,在追求美好幸福生活的道路上不能落下任何一个群众。

——“不论多艰难,扎根一线不后退”基层工作,千头万绪,错综复杂,最忙的一天,我协调对接了33件事情,接打了74通电话。既有这种日常的忙碌,也有大项攻关的煎熬。2022年初,我受县政府委托注册产业基金,因为是新业务,注册中心的同志们都不太熟悉,我每天从早守到晚,请他们多方联系,积极筹备,一共准备了23份材料,跑了两趟兰州,终于完成注册。期间,有公司指导,有县里联络对接,还有已经挂职结束的战友远程支持,黄土地生动地教给我“团结就是力量”,我也深刻感受到唯有“苦心志,劳筋骨,饿体肤,空乏身,行拂乱所为”,方能成长、方能成事。注册产业基金仅仅是我在静宁开展工作的一个缩影,这些年,我参与实施的“保险+期货”、肉牛冷链屠宰等项目纷纷落地开花,并陆续发挥成效,让我感到自己经历的所有艰难困苦都值得。

——“把论文写在大地,把学位读在乡村”两年多时间,我走遍了公司帮扶实施的所有项目现场。这些落地静宁大地的项目,就像一粒粒种子,播撒在她肥沃的土壤;像一朵朵鲜花,绽放在她美丽的衣裳;像一颗颗硕果,堆叠在她结实的箩筐。我在地图上标出它们的位置,好一幅欣欣向荣的景象。我只是挂职干部中普通的一员,回首帮扶路上的一座座丰碑,记录着前辈们的艰辛过往:有的同志走遍了静宁的333个乡村,有的同志为了安心工作把孩子从北京接到县里上学,有的同志甚至孩子仍在保温箱里就毅然返回脱贫攻坚一线……他们既给了我极大的精神激励,又时刻对我“传帮带”,让我能够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接力奋进。挂职以来,我累计推进3900多条次工作事项,形成500多页20多万字工作报告,撰写的乡村振兴信息被选报至全国政协、甘肃省委,获邀陪同全国政协副秘书长实地调研。黄土地让我深刻领会到,只有真抓实干才能真出业绩、出真业绩。我在“脱几层皮、出几身汗、白几缕发”的过程中提升了能力,得到了认可,获得8项省市县级荣誉称号。

——“我最深爱的静宁,我的青春真情” 在我三十多岁的而立之年,是静宁这片黄土地无私地接纳了我,帮助我解开工作和生活的困惑。我立志竭尽所能,用尽所学,倾尽所有,来报答她的恩情,期间多次触动我的心弦。尤其在最后的时期,这种感觉更加明显。我组织冀鲁黔甘四省定点帮扶示范村基层党组织共建,活动的当天凌晨,邀请到的医生好友在繁重手术的间隙制作PPT,只为与父老乡亲们分享医疗知识,让我肃然起敬。那天我在食堂吃饭,构思挂职干部《真情》MV的剧本,当设计离开静宁的种种镜头时,我突然热泪盈眶,难以释怀。饭桌对面的同志问我:“是想家了吗?”我哽咽地回答:“是想家了。”而我说的“家”并不是他说的“家”,我已经把我深爱的,留下我的青春和真情的黄土地当成了我的家。我也更加深刻地理解了“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回想挂职临行前,我专程回到故乡,在田家山的古塔旁,挖出了埋藏多年的那只玻璃瓶。打开后,仿佛又听到了14年前那位青涩而倔强的青年说的一句话“我要出去看看”。我又把苦苦求索的烦恼装了进去,埋在原地。现在,我已经不用再去打开这个玻璃瓶,因为我已经把想说的话都留在了黄土地,她也无声地告诉我所追寻的答案:回归初心,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就是前路。

我深深地爱着黄土地,她孕育了我两次生命:第一次是肉体,第二次是灵魂。在她的怀抱里,我锤炼了坚守初心的品质,磨炼了服务人民的信念,锻炼了攻坚克难的本领,读懂了“中国实际”这部书。在离开她后,我还将以最饱满的热情,最务实的作风,最严谨的态度,奋楫扬帆再出发,昂首奋进新征程!

文/思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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