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塔天王李靖是《西游记》里一个重要人物。除了托塔天王叫李靖，历史上真有个人叫李靖，就是唐朝的名将，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那这两个李靖是同一个人吗，还只是恰好同名呢？

答案可能会让一些朋友感到意外：是的，这俩就是同一个人，哪吒他爹的名字就来自唐朝名将李靖。

这要从托塔天王的身世说起。托塔天王其实来自古印度，大号是北方毗沙门天王。他是佛教的四大天王之一，又被翻译成北方多闻天王。

毗沙门天王是怎么变成托塔天王的呢？在毗沙门天王的画像上，他一般左手上都托着个东西，这个叫“宝幢”，是佛教的一种装饰物。不过中原汉人对宝幢这个东西比较陌生，慢慢就改成了宝塔，于是就有了托塔天王。所以，北方毗沙门天王其实就是托塔天王，毗沙门天王有三个儿子：君吒利明王，波罗提木叉，还有哪吒俱伐罗。这三位在中国神魔小说里就演变成了金吒、木吒和哪吒。

那毗沙门天王怎么就有了个大名叫李靖呢？这是因为在唐朝，毗沙门天王不仅是佛教的护法，还是唐军信奉的战神。尤其是唐朝在西北的军队，普遍供奉毗沙门天王。这一来是因为佛教是从印度经由中国西北地区传入中原的，西北的佛教信仰很兴盛；二来是因为毗沙门天王本来就是北方的护法神，所以在西北受到供奉也就顺理成章了。唐朝甚至流行这么一个神话故事：唐玄宗天宝元年，唐朝在西域的重镇安西城被吐蕃围困，援军一时无法抵达。唐玄宗就找人开坛作法，召唤毗沙门天王显灵。结果毗沙门天王真的在安西城的北门显灵，金光万丈，身后还有几百名金甲神兵，大败吐蕃。这当然只是个故事，但也能看出毗沙门天王当时的地位。

好的，关键来了。毗沙门天王是唐军在西北的军神，但在现实中，唐军的军神是谁呢？是战无不胜的大将李靖。而且李靖长期在西北作战，曾经打败过突厥和吐谷浑。于是，唐军对毗沙门天王的崇拜和对李靖的崇拜，就渐渐合而为一了。

唐宋时期，托塔天王李靖这样的说法在民间就已经很流行了。元朝有一本杂剧叫《杨东来批评西游记》，里面有这么几句：天兵百万总归降，金塔高攀镇北方，四海尽知名与姓，毗沙门下李天王。可以看出，这个形象在那时就这么定型了。

到了明朝，又有一本小说，把托塔天王李靖这个名号彻底确定了。这本小说就是《封神演义》。《封神演义》还给李靖编了一套陈塘关总兵之类的新故事。总之，托塔天王变成李靖，这是唐朝的宗教和军事形势共同作用下的结果。

这里需要多说两句。封神演义里面说，李靖是商朝的陈塘关总兵，这完全是虚构的小说，千万别当成历史。商朝并没有一个地方叫陈塘关，也没有一个官职叫总兵。总兵是明朝的官职，《封神演义》是明朝写的，所以《封神演义》里一堆总兵。除了李靖，什么邓九公、张桂芳之类的，也都是总兵。这些都是作者编出来的故事，商朝历史上并没有这些人。

另外，托塔天王虽然来自于佛教的毗沙门天王，但它后来逐渐被道教吸收，变成了天庭的护法神。佛教的四大天王仍然继续保留了下来。所以在《西游记》里面，就出现了托塔天王和四大天王一起出现的场面。到了《封神演义》，四大天王又被改造成了魔家四将，这个就跟陈塘关总兵一样，也是纯属虚构，千万别当真。四大天王是佛教护法，却被取个姓叫“魔”，这很明显是为了黑而黑了。《封神演义》很多地方都有这种崇道抑佛的立场。

这里顺便再说一个细节：托塔天王和白鼠精是什么关系？

《西游记》里有一个白鼠精，全名叫金鼻白毛老鼠精，家住陷空山无底洞。书里面，他最后被托塔天王李靖给收服了。为什么是托塔天王呢？原著里说，托塔天王是白鼠精的义父。当年白鼠精偷吃灵山的香花宝烛，被托塔天王拿住。佛祖不忍杀害，就让白鼠精认托塔天王做了义父。

这个故事有点莫名其妙，白鼠精吃蜡烛是灵山的事情，托塔天王是天庭的官，不是灵山的保安，为啥要来管这事呢？其实这背后是有故事的。毗沙门天王的另一套常见造型里，左手有一只银鼠。银鼠是佛教传说中的神鼠，它其实就是白鼠精的原型。毗沙门天王演变为托塔天王李靖，《西游记》里把这只银鼠也编排了一番，让托塔天王和银鼠变成了义父和干女儿的关系。

所以，细心的读者可能发现了——《西游记》是一部脑洞颇大的中国神话同人故事大全。

文/卞恒沁

摘自《猪八戒是哪八戒：一本书讲透〈西游记〉里精深的儒释道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