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浪（做过老总的书生）

初春和煦阳光温润，是登山的好时候。香山公园门前游人如梭，更有一群骑车的青年在此会聚。

人们从东门广场徜徉而过，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在两只铜狮子间肃立，查收游人的打火机。

在铜狮子前照相留影的游人多不知这对折耳狮子原来脚下是空着的。

这对铜狮和雍和宫铜狮是一起铸造的，尺寸和规制一模一样。样式也与故宫内乾清宫门前的铜狮一样。雍和宫的铜狮为其古铜鼎炉残铜所铸，铜质较好。古铜鼎炉为公元1747年（乾隆十二年）养心殿造办处专门铸造，原料为清宫库房内元明两朝的古铜器。太和殿门前的铜狮比这几头更高大，而且是立耳的。

据说乾清宫和香山门前狮子折耳的原因是警示后宫内的眷属差役不准听闻和传播宫内的事。历朝宫闱内部派系繁杂门庭林立，后宫干政乃至祸乱朝廷的事情史不绝书。所以必须警示。不过皇上家里的干系，说深说浅多说少说都是麻烦，弄个垂耳朵的狮子摆在门口，要说不说地努个嘴儿，朝门口使个眼色，要说不说的意思到了。

这东西在语法上叫“象征”和“指代”。威风凛凛是你的地位，垂下耳朵是你懂事。不用制定规则，这玩意管用。

众所周知，中国有老虎没有狮子，但这东西先秦的《穆天子传》就有记载，叫狻猊。到汉代肯定有西域进贡，成了祥瑞。越没有见过的越崇拜，与龙凤麒麟一路成了神圣，明以后更成了摆在庙堂门前显示威仪的门面。然后附历了许多讲究，比如狮子踩绣球意味着吉祥好运、权力掌控和家族传承。

不过老人们知道，香山门前的铜狮曾经是著名的“悬掌狮”。因为1949年以前狮子脚下的绣球和小狮被人偷走了。此后重铸安放，再一次被偷走，据说是偷去当铜料卖。

2008年奥运会前，北面雄狮悬掌下的绣球和南面雌狮脚下的小狮子又一次安放好，这回有了监控。不过你若仔细看铜色是有区别的，不过装置上吻合做得很好。

宫廷铜狮做得十分精美，值得驻足仔细端详。不仅是两百多年前精致的工艺，还有那些蔓草纹饰与几何图形，都是有说法有讲究的。

基座上蔓草纹中的五瓣花是清新高洁的象征。一般佛教纹饰里的五瓣花多是莲花，有花托，因而也是佛陀和菩萨的坐具。“梅兰竹菊”四君子中的梅花纹也是五瓣，清代主要在瓷器装饰上。铜狮蔓草纹上的花饰应该是五瓣丁香花。值得关注的是基座上构成布局的几何形态与雕塑尾部的象征。

基座中心的倒三角其实是传统洛书八角形纹上部空间。这个纹饰五千年前在安徽凌家滩玉龟上就出现了。这个倒三角在卦像上属“离”，方位上属“北”，数字上是“九”，所以至尊，托着狮子。

而一对狮子狮尾的旋向有讲究，北狮是正旋，顺时针；南边狮子是逆旋。按狮头向东，东苍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狮虎尾巴的旋向是根据春秋夜间东天的星象来的，按二十八宿的出入左旋或右旋，是为河图。这番逻辑，阿城在《洛书河图》一书中根据传世苗族图案有详细分析，其中包括对商周青铜器纹饰的分析。

古代雕塑与纹饰中有许多传统文化的基础元素，值得关注。香山门前的铜狮子就有这多故事。

2024.3.8

供图/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