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

自从我搬到了北京市通州区的七环边，最喜欢到附近的七级村赶集买菜。

很喜欢吸足了水分、朝气蓬勃发亮的小油菜，伸展生命的每一点，快乐地躺在霞光里，每次见到，总忍不住要买过来，好像买过一把青春在手。

蹲下身去和卖油菜的姑娘讲价，姑娘水灵得像是油菜，睁大了眼睛拍我的马屁，你这么漂亮，还讲价啊？

拍得我心花怒放，虽然口中大叫讲价，却无心真讲，买得一大堆，回家一定日日要吃这小油菜，一直吃到腻歪了，再买其他菜。

姑娘和我都成熟人了，她周末帮老娘卖自家地里种的菜，平时在市里上班。其实吧，家里也不怎么缺钱，可是，种了一辈子地的老娘，闲下来要生病的——用姑娘的话，哄着老娘玩吧。

再去买菜，还是要挑好看的去买，和别人分分毛毛地讲价，从一块钱讲到九毛钱，买半斤，到了最后，四舍五入，觉得自己节约了好多钱，家里的钱全是我节约出来的，不是家人辛苦干出来的，成就感爆棚，回家底气十足，教训先生：“看看我，这么能干的主妇，哪里能找到，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啊——”先生低声嘟囔：“那我的七辈子可真累啊。”

一个卖茼蒿的大爷，在没有顾客的时候吹萨克斯，声振林木，响遏行云，阳光正足，把大爷的脸照得发亮。刚开始，我以为有人放音乐，仔细一瞧，大爷端着金黄的乐器，陶醉地吹着，面前的茼蒿仅剩不多。

见我上前，大爷笑道：“今儿早上掐的茼蒿，还剩两斤半，算两斤给你，我去边上走个亲戚。”

一个大哥，最是有趣，卖青头萝卜，把最丑的放在外面，青枝绿叶脆生生的放在身后三轮车的被窝里，金屋藏娇一般。见我疑惑，大哥道:“我这萝卜，怕冻坏了——比水果好吃，脆、甜、消食，你看，清亮亮的，长得多好看，一斤种子340块钱呐——”说完，拿出一个，对着三轮车边往下，一墩两半，剥皮，就着寒风，咔咔吃起来。

好生羡慕，淑女形象和优雅作风，都是装蒜，在瑟瑟寒风里，荡然无存，我拿起剩下的半个，也咔咔吃起来。比吃冰激凌爽快，口齿清凉。

“你自己种的？”我问。我意思他这萝卜不是从别处贩的。

大哥幽默道：“不然也没有人给我种啊。”

我乐。

见我笑，大哥道:“你要是不信，坐我的车，我把你拉到我的萝卜地里你看看，上的都是羊粪——这是我经常的摊位，你来，可以直接找我。”

和大哥互加微信，让我看他地里的萝卜，在旷野的寒风里，迎着阳光，成长，萝卜缨青翠翠的一片，像雪松——在欲望的尘世，有时候平凡的小人物更艰难，也更有风骨——萝卜和人是一样的，放在温室里不经风雪，就糠心了。

熙熙攘攘集市的一角，有一处卖鲜花的老头，自养自卖，无论春夏，都有花在阳光下怒放。买完菜从鲜花中穿过，觉得自己花朵一样芳香四溢，含苞欲放，在积雪的世界里像在春天一样，慢慢绽放——因为有多少积雪，就会迎来多少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