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岁的赵秀兰阿姨退休多年后，有了一项新的“事业”：挑刺儿。不过，她并不是要针对谁，而是像啄木鸟一样，给身边的环境挑毛病：哪儿的设施不够“适老”，哪儿的服务对老人不够友好……尤其是医院、公园、银行、公交站台这些老年人经常去的场所，都是她关注的重点。

在北京市老龄协会指导下，2021年，一支由老年人组成的“啄木鸟”志愿监督队应运而生，赵秀兰阿姨就是其中一员。3年来，这群老人在北京各处寻找“不适老”问题，反馈适老化问题线索近百个。

是不是“适老” 老年人才能说到点子上

赵秀兰阿姨家住劲松，退休前在国家部委工作，是社区里的“热心人”。和其他老年人一样，赵阿姨除了跳跳舞、做做家务，还十分关心社区的大事小情。自从加入老年“啄木鸟”志愿监督队，她总能“发现”一些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用她的话说，不管走到哪儿，总会不自觉地去看这个地方是不是“适老”。

什么叫“适老”？简单地理解，就是公共环境让老人感到安全、便利和舒适，技术、信息普及对老人很友好，能让他们在精神和文化层面上更好地融入社会。

公共卫生间里有没有扶手，公园长椅高度是否合适，公交站牌上字号大不大……这些生活中的“细枝末节”，都是赵阿姨关心的对象。这些身边的“适老”问题，并非微不足道。

“一开始只听说过敬老、爱老，真不知道什么是‘适老’。”初识“适老”一词，赵阿姨只觉得既陌生又泛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直到听完老师讲课，她才豁然开朗：“其实它无处不在。”

由于母亲腿脚不好，赵阿姨常常要推着轮椅带老人出门遛弯儿。几年下来，她推着轮椅把劲松周边走遍了，哪儿好走，哪儿不好走，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个问题太重要了，人行坡道上如果有个小坎儿，轮椅就真的上不去。”

老年人的这些亲身感受，往往只有老年人自己知道，无法引起更广泛的共鸣。这些让老人感到不太方便的设施应该如何改进？如果不是老年人，恐怕也很难说到点子上。随着人口老龄化持续加深，建设老年友好型社会迫在眉睫。

2021年，被称为“友好九条”的《北京市推进老年友好型社会建设行动方案（2021-2023年）》出台，紧紧围绕老年人在日常生活和社会参与等方面存在的不适老、不宜居、不友好等问题精准施策，“啄木鸟”老年志愿监督队应运而生。赵阿姨决定发挥余热，为老年人自己做点事情。

发现问题近百个 “啄木鸟”工作倍儿积极

这群“啄木鸟”老年志愿者当中，有退休教师、医生，也有机关干部、企业职工，平均年龄60多岁。虽然来自各行各业，但大家对“适老”判断的标准却比较统一。原来，志愿者上岗前，会有专家为老人们进行培训。每次开展活动，志愿者们都是在老年友好点位实地参观学习，由专家对点位的适老化设计进行一一讲解，让志愿者们在体验中学习相关知识。

这样的学习方式，让“啄木鸟”们受益匪浅。“专家给我们讲的那些适老化设施，比方说扶手、坡道、路牌、座椅，我们就把它记在心里带回来了。那些似懂非懂的，我们就提出问题，请专家现场给我们讲解，直到弄明白为止。”赵阿姨说。

知道了什么“适老”，什么“不适老”，老人们把学习到的知识用在日常生活中，成为一群称职的适老化监督员。前段时间，赵阿姨便向社区反映了小区座椅不适老的情况，并推动这一问题得到解决。

赵阿姨居住的小区楼龄20多年，居民也大都上了岁数。随着居民逐渐步入老年，小区的一些不足开始显露出来。原来，小区里有一些长凳供居民休息，由于这些长凳是砖砌的，外面还贴上了一层瓷砖，一到冬天就成了“冷板凳”。而且，这些长凳普遍较矮，又没有扶手、靠背，老人容易磕碰不说，坐下去就起不来。为此，赵阿姨专门和社区工作人员进行了沟通。

在随后的老旧小区改造中，赵阿姨反映的问题引起重视，并得到了妥善解决。小区里的砖砌长凳换成了树脂材料的长椅，不但有扶手、靠背，不怕日晒雨淋，数量上也比以前增加了不少，深受小区居民尤其是老年人的欢迎。小区里的变化，让赵阿姨很有成就感。“原先对这些不太关心，现在是时时处处不自觉地去关心，当上了志愿者，心里就有了那份责任。”

北京“啄木鸟”志愿监督队成立以来，主要针对社区、公园、银行、商场、超市、医院、公交站、地铁站8个场景，围绕“社区环境友好”“公共服务友好”“健康支持友好”“交通出行友好”等方面开展常态化监督工作。3年来，志愿者们共发现适老化问题近百个，为推动建设老年友好型社会作出了特殊贡献。

看问题更犀利 “啄木鸟”团队覆盖全市16区

“每一位志愿者都是经过多轮志愿培训后，再回归到自己最熟悉的生活圈，用一双发现的眼睛去观察周围。而且，所有志愿者本身就是退休老人，他们发现的问题往往更犀利、更贴合老人的实际需求。”中国老龄产业协会老年宜居养生专业委员会常务副秘书长杨茜说。

比如一个台阶，年轻人走过去觉得没问题，可能老人就会觉得台阶踏步太高了、坡度太陡了。比如公园的导引牌，年轻人看着没问题，老人们就可能存在字体小、颜色看不清、方向看不懂，或者无法识别。

作为一名业内人士，杨茜经常和“啄木鸟”们一起参加活动。不过，她并不认为自己是专家。“这个队伍里没有所谓的专家，我们都是老年友好环境的践行者。一方面，我们把自己的经验分享给老年朋友们，让大家更好地了解适老化相关知识，履行好志愿监督的责任。另一方面，大家也反馈给我们大量的数据和案例，这是一个相互学习、相互促进的过程。”

杨茜曾带领老人们到医院、公园、银行等点位参观体验。在建设银行丰台支行，那里的适老化设计让老人们叹为观止。那里不光有无障碍车位、无障碍坡道、双层扶手，还有会震动的叫号器、可升降的显示屏、大字版计算器，让老人们感到既新鲜，又暖心。体验结束，老人们还会进行集中培训和案例研讨，把自己看到的、遇到的问题提出来，进行归类整理，最终反馈给市老龄协会。

久而久之，这群老人看问题的角度和以前也大不一样。“以前逛公园，就只是看风景。现在逛公园，就会特别注意去看台阶、岸边有没有警示条，扶手、坡道安装得到位不到位。”老人们说。

3年来，这群“啄木鸟”团队从最开始的20多人，已经发展到16个支队94人，覆盖全市16个区。在参与志愿监督活动的过程中，老人们深感“老年友好”与自己息息相关，不但积极参与，还提出了“我参与、我奉献、我快乐”的口号。

“参加‘啄木鸟’一方面可以为所有北京老人谋福利，同时自己也发挥余热，一举两得。”志愿者高二绪的观点，代表了很多老年人的心声。

不仅是监督员 还在社会治理中发挥作用

“友好九条”出台3年来，北京老年人居家生活更加便利，社会环境更加适老，公共服务更加完善。根据老人们发现的突出问题，相关部门组织举办专项研讨会，并形成了6份专项报告。这些专项报告为北京建设老年友好型社会提供了重要参考。

“北京建设老年友好型社会需要全社会的共同参与，其中也不能缺少老年朋友的直接参与。”北京市老龄协会副会长白玲表示，每一位“啄木鸟”志愿者，既是问题的发现者，适老场景的使用者，同时还是老年友好环境建设的监督者。

3年来，“啄木鸟”除了组织线下活动，还拍摄了系列科普视频，利用短视频平台宣传适老化知识。前不久，志愿者们还走进了电台演播室，为老年人答疑解惑，影响力越来越大。

当前，北京已经迈入中度老龄化社会，并呈现加速趋势。截至2022年底，北京市共有常住老年人口约465万人，占常住总人口的21.3%。北京“啄木鸟”志愿监督队负责人赵坤表示，希望这支队伍能够在老年人参与社会治理中发挥更大作用。“未来我们会继续发现问题、反馈问题，但更重要的是通过老年人发现问题，从而能够真正推动问题的解决。”

编辑/彭小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