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一个“刷脸支付”软件，就能返利，充值成为会员，还能躺着赚钱，这看似一本万利的好事，让不少中老年人纷纷掏出自己的养老钱加入成为会员。然而，上海警方侦查后却发现，这款拥有全国40多万会员的软件，只是犯罪团伙实施传销骗局的一个幌子。上海的孙先生就是其中一名上当者。

孙先生是上海一家企业的退休职工。一年多前，朋友告诉他，上海有一家科技公司最新研发了一款“刷脸支付”软件，只要消费就可以返利。充值成为会员，还可以优先加入这家公司主推的数字人民币推广计划，坐享各种红利。

孙先生：他说我们致力于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我们参与者都有份的。你看这个诱惑力大不大？

这是孙先生的朋友给他发来的一段推广视频，与视频一起发来的还有一段安装教程。朋友告诉他，自己下载这款软件后，不仅信用卡额度可以从两万提到八万，而且只要支付很少的手续费，信用卡里的钱就能随提随用，甚至每个月还不用自己花钱还卡。

孙先生：就是（用）信用卡里面的额度来还信用卡。它里面额度十万，你用了七万，三万拿出来还进去，拿出来还进去，这样还。

一听说可以提升信用卡额度，还能套现，孙先生瞬间来了兴致。在朋友的指导下，通过扫描二维码，他成功下载了这款名为“网联嘉”的刷脸支付软件。朋友告诉他，这个软件功能非常强大，不仅支持刷脸支付，未来还可以优先使用数字人民币。

孙先生：（对方说）今后发行数字人民币的信用卡，原来信用卡就淘汰了，用数字人民币来取代了。它还给你增加四倍额度，你原来两万，现在给你八万，你看！蛮开心嘛，前景蛮好的，参与了。这对我们用信用卡的人很有诱惑力呀。

那么，怎么才能成为这款软件的会员呢？对方告诉孙先生，只要在软件中充值198.8元的入会费，即可成为黄金会员。说着，朋友还给他发来了一段视频教程。

孙先生还了解到，成为会员后，如果每成功发展一个下线，作为推荐人的他还可以得到高达40%的直推奖励。

朋友还告诉他，将来软件一旦投入市场，客户每通过软件完成一笔交易，他还有万分之三的额外提成。可谓是“天天有收益”“日日现金流”。

谨慎的孙先生提出要去公司总部实地考察一下再做决定，朋友当即发来了这家公司的位置信息。

孙先生：我去看了。它这个上面都是什么牌照都有的，税务工商营业执照什么都有，好几个银行共同组成了网联嘉，他这个工作室是“网联”一个推行者。

看到满柜的授权资质证书以及几十家所谓的合作伙伴，孙先生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地。虽然不知道项目何时才能真正落地，但是短时间内能给自己的信用卡提升额度，还能套现，这对孙先生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诱惑，他当即决定交钱入会。

随后，对方给了他一张所谓的晋升制度表，工作人员告诉孙先生，目前公司主推六个层级，每个层级的入会费不同，日后收益的金额也就不同。在他们现有的层级中，最高是运营中心层级，入会费是25万元。虽然收费高，但回报率也很高，可以达到75%。

思虑再三，孙先生决定，直接从钻石层级入会。现场交纳988.8元后，双方签订了一份运营代理协议。

在此后的日子里，从身边的亲戚朋友到各种微信群，孙先生几乎推广了个遍。虽然他也讲不清这家公司推出的数字人民币究竟是什么，但是下载软件充值成为会员就可以提升信用卡额度、还能套现，就成了他推广时吸引他人的点。

除此之外，他还会按照公司的要求，不间断地组织一些有意向的亲戚朋友到公司听讲座。

孙先生：（讲座时间）它很长的，看视频，然后再谈趋势，讲课。

通过一段时间的推广，孙先生先后发展了多名不同层级的下线，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他的亲戚朋友，而他也从中获得了一千多元的回报。至于公司所谓的中小企业数字转型和发行数字人民币计划何时落地，孙先生表示他也不知道。

蹊跷！一名老人为何能快速要回被骗钱款

2022年1月，上海市公安局杨浦分局在工作中发现，辖区某商务楼内某公司频繁有中老年人进出，经营业态存疑。杨浦警方立即派员开展实地走访，了解到曾有老人声称被该公司研发的软件诈骗四万多元。奇怪的是，这名老人前脚还在讨要说法，后脚便突然拿到了四万多元的退款。感觉事出蹊跷的民警找到了这名老人。

上海市公安局杨浦分局经侦支队金融犯罪侦查队民警金力：我们要看看她为什么要充那么多钱在一个她不熟悉的App上面，所以特地把她再请过来，问了她一下为什么要在App上充值，或者说她为什么说这家公司要骗她钱，而这公司为什么又这么快把钱还给她了。如果是正常经营的，那没有问题，如果他经营的东西涉嫌到犯罪了，那我们就要开始采取进一步的措施。

很快，这名老人也来到了派出所接受询问。老人告诉民警，自己姓王，今年63岁，2021年12月初，一位朋友给她推荐了这款叫“网联嘉”的手机软件。朋友告诉她，每个月只要动动手指、发发微信介绍朋友加入，就能轻松赚钱，而且还是实打实的稳赚不赔。

上海市公安局杨浦分局经侦支队金融犯罪侦查队民警金力：她应该是觉得赚钱的方式很快，很直接。她当时拉来了她两个朋友，然后别人跟她说你可以再多充一点，你拿的返利更多，可以拿65%。老人心动了，和别人好说歹说凑了46000元，他们公司觉得46000元也可以接受，也可以给你升级。然后老人在自己朋友的聚会当中反复向别人推荐这个App，没有人感兴趣，所以她觉得这个钱投下去是赚不回来。

感觉被骗的王女士多次向这家公司讨要钱款，均遭到拒绝。可奇怪的是，就在她前往公司讨要说法时，对方却突然提出要当场退款并催促她尽快离开。

上海市公安局杨浦分局经侦支队副支队长黄亮：当时我们就觉得，她反映的并不是说是一个普通投资的被害人。第二个她提到当中的，把会员分成了等级，缴纳会员费，然后又鼓励你去拉头人发展下线的会员。我们觉得，她不简简单单地是一个投资受损的人或者说被害人，她有可能是一个传销的参与人。

上海市公安局杨浦分局经侦支队金融犯罪侦查队民警金力：但是这个会员费是不是拉人头赚会员费，这个层级人数是不是达到我们传销案的立案标准、追诉标准，当时我们的想法就是先看一下这个App的规模。当我们发现下载（注册）过这个App的人，已经达到40多万的时候，我们觉得这个App需要立案，需要先行的侦查，把它这个数据获取到。

通过调查警方还发现，这款“网联嘉”软件并没有在手机应用市场上架，也没有行业许可，全靠像孙先生、王女士这样的参与者分享二维码下载。而对于所谓的“刷脸支付”也没有投入使用，唯一真正提供的服务就是违法的信用卡套现，靠收取手续费赚钱。

上海市公安局杨浦分局经侦支队金融犯罪侦查队民警金力：（老人）用信用卡，他们是熟练的；怎么变成现金他们是不会的，因为这是涉及到信用卡套现的一个非法的行为。那这个App当中给大家一个模糊的概念，就是我这个App给你的功能是信用卡套现，但是你要加入我，必须付给我会员费。一万块钱的信用卡套现，我拿了3块钱的返利，我的上级也可以拿到3块钱，我上级的上级也可以拿到3块钱，以此类推。

上海市公安局杨浦分局经侦支队副支队长黄亮：它是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合规的投资理财平台，包括一个概念，数字货币的一个概念，它在用这个概念，其实它本身是没有支付牌照的。所有他所谓的有一些，跟他有支付合作的这一些公司，包括各大银行，其实本质上和他没有任何合作。他所有的东西都是虚构的，只是一个噱头。

上海警方历时一个月，终于梳理出了这个犯罪团伙的资金流水10万余条，数据500万余条，一个隐藏在数据背后的犯罪脉络渐渐浮出水面。

上海市公安局杨浦分局经侦支队金融犯罪侦查队民警金力：脉络特征就是按照层级对它的一个会员费，不管你是哪一个级别的会员，你充值之后App会自动地根据它的层级和你的上级以及上级的上级，最终到这个App的运营中心，也是最高层进行分配。我们能看清楚这笔钱分成几部分，但是我们当时是不知道分给了谁。

为逃避打击 隐藏传销特点改变收益模式

此外，在排查数据时民警还发现，这个犯罪团伙为了逃避打击，还对传统传销中的收益模式进行了改装。

上海市公安局杨浦分局经侦支队副支队长黄亮：传统的传销是它符合有三个层级，第二个是要符合30人发展的总的会员，你的下线是要有30人。然后还是有一个返利，就是说在发展的链路上，所有的人新充值的钱，都是对你有一个返利的。

上海市公安局杨浦分局经侦支队金融犯罪侦查队民警金力：他当中回避了这一点，他采取了一个同级替代的方式，也就是说别人发展了我，我再发展下线，当我的下线和我同级的时候，发展我的上线是拿不到下级的返佣的。

但是不管犯罪嫌疑人如何狡猾，却始终还是以拉人头、收入门费这样的老套路哄骗广大中老年人。

弄清楚了犯罪团伙的内部层级，接下来，警方要做的就是对这些层级中的人员信息进行逐一核查。

上海市公安局杨浦分局经侦支队金融犯罪侦查队民警金力：把数据当中出现的重合度高的，也就是说所谓你获得的下层的返佣多的一些人给梳理出来，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这些人，找到他们是谁，找到公司的老板是谁，核心层是谁，对于我们下一步的打击做好基础。

通过分析研判，民警从中梳理出了以曹某为首的16名骨干成员。这些人员中，涉及犯罪团伙内部的高层人员、财务人员、运营人员以及研发人员。

上海市公安局杨浦分局经侦支队金融犯罪侦查队民警金力：因为这个App，当时这些人都不是在上海一个地方的，是全国各地的，然后我们抓捕的时候因为公司在上海，我们就针对公司的经营人，就是实际控制人以及它的一些核心团队，就是围绕大家身边的那些人我们进行了一个抓捕方案的设置。

2022年9月，上海警方组织警力分赴全国各地开展抓捕行动，一举抓获了以曹某为首的16名骨干成员，查处从事传销犯罪的总部及分部5个。

犯罪嫌疑人到案后，也如实供述了自己以推广“刷脸支付”为幌子，诱骗中老年人缴纳会员费，并层层发展下线充值，进而实施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犯罪的事实。

上海市公安局杨浦分局经侦支队副支队长黄亮：曹某他最初是在另外一个公司，也是干传销的这样一个事情，也是那个App的合伙人之一。他觉得这一块好像蛮好，这个收益来得特别快，他就自己想出来，自己搞了这样一个团队。找到了之前就是App开发的左某这个公司，帮他去开发了这样一个App。

上海市公安局杨浦分局经侦支队金融犯罪侦查队民警金力：由于这个老板本身自己年纪也比较大，针对中老年人他们自己在这个App当中设置，就把它门槛放低，收益又快，门槛又低，而且老年群体对于这种新的事物，他们觉得我可以先试一下吧。当抱着这种试试看态度的时候，当你下载了这个App，你再把它发送出去的时候，你就已经成为他们当中的一环了。

审讯中，据犯罪嫌疑人曹某交代，为了迷惑广大中老年人，他们经常会紧跟时事，借助相关政策行情，偷换概念，以低投资、高回报的噱头，宣传“付费入会”“拉人头入会”可获得高额返点的消息，逐步吸引中老年人落入传销陷阱。

上海市公安局杨浦分局经侦支队金融犯罪侦查队民警金力：新闻放什么，他们就改什么，把它改成我是配合这个平台，我是配合那个政策，我们在使用的，其实这个都是他对外宣传的噱头，其实核心就是你要交你的会员费。

对于参与者王女士退钱一事，犯罪嫌疑人也表示，他们之所以选择现场退款，就是怕被警方发现。

上海市公安局杨浦分局经侦支队金融犯罪侦查队民警金力：他是觉得我不想让公安机关来上门找我麻烦，别人说什么我是收了她钱，那我就退给她吧，我不缺她一个人。

在此，警方提示，生活中，如果遇到收取入门费、拉人头、复式计酬的所谓低投入高回报项目，一定要擦亮眼睛，提防落入传销陷阱。

上海市公安局经侦总队七支队副支队长林植：天上不会无缘无故地掉馅饼，如果有这种形式放在你面前，让你去参与的话，那大家脑子里面就要打个问号了。并不是说您的亲朋好友向您推荐的就一定是对的，一定是好的项目，因为他们也存在被人家欺骗的这种可能性，这个大家是要增加防范的。

传销骗局不断更换外衣，近年来还会借以“资本运作、消费返利、推荐奖”等当由头，警方提示大家要提高警惕。相比传统线下传销，网络传销活动传播速度更快，影响范围更广，隐蔽性更强。公安部门通过大数据分析等方式，也在提升防范网络传销的风险能力，力争对网络传销行为“露头就打”。

文/记者 张李彬 赵岩 刘建辉 李想

编辑/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