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鹏，这位1977年出生在中国江苏的加拿大华人，在过去10多年加密行业野蛮发展的时代，坐上了风口，一举成为了华人首富。如今，随着美国两大监管机构的组合拳挥向币安以及整个加密行业。实际上，无论是美国还是香港、新加坡，在拥抱加密行业的同时，都强化了监管。北京青年报记者注意到，过去一周多时间里，整个加密圈也对此进行了广泛的争论。强监管时代的加密行业将何去何从？这已经成为加密行业一个首要命题。
赵长鹏及其背后的币安交易所与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的监管博弈仍在继续。最新的剧本是SEC找不到“无总部”的币安和“居无定所”的赵长鹏。这导致SEC起诉相关的法律文件无法送达。SEC被迫请求法院批准“替代方式”传递文件，也就是让币安和赵长鹏的代表律师代劳。而赵长鹏则在推特上发文，表达对SEC表示不满。对于赵长鹏来说，不设办公室，隐匿个人行踪，就不会给任何国家和地区“下逐客令”的机会。这被视为赵长鹏对潜在的监管问题的未雨绸缪。
美国对加密行业掀起监管风暴
6月5日，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在官网和社交平台宣布，对全球最大的加密资产交易所币安实体及创始人赵长鹏提出13项指控，包括运营未经注册的交易所、经纪交易商和清算机构；在Binance.US平台上提供虚假的交易控制和监督声明；未经注册提供和出售证券等。
次日，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指控美国最大的加密资产交易所Coinbase作为未经注册的证券交易所、经纪交易商和清算机构运营其加密资产交易平台。SEC还指控Coinbase未经注册提供和出售与质押服务计划相关的证券。
SEC对加密行业的接连起诉遭到了诸多加密机构激烈抗议，它们甚至指责SEC正在将Web3革命赶出美国。加密分析公司Messari创始人Ryan Selkis曾发文表示，现任主席Gary Gensler领导下的SEC是一个极度不道德的组织，今年将花费50%的时间来教育领导者了解本届金融监管机构的恶意行为，由于知识分子的懒惰和政府腐败，美国走上了错误的道路。Gary Gensler也持续发表强硬谈话：“加密货币市场通常不合规，并且是基于去中心化的‘虚假叙述’。”Gary Gensler多次在各种场合表示其严监管的立场不会改变。
针对美国对加密交易所的密集起诉，中国通信工业协会区块链专委会共同主席于佳宁认为，这释放了美国对加密货币监管趋严的信号。未来美国对加密领域的监管走向预计会更加严格，全球加密资产交易领域将走向主流化、合规化、机构化，这是不可逆转的趋势。随着加密市场的不断增长和日益成熟，监管机构将更加重视保护投资者利益和维护金融稳定，包括更严格的注册要求、合规规定和监管措施的实施，以确保交易所和平台的合法运营，并降低市场风险。
监管争议的焦点：商品还是证券？
实际上，这已经不是SEC首次对加密行业进行监管。2022年11月，全球前五的加密货币交易所FTX突然暴雷，随后迅速破产。该平台的众多用户损失惨重。该平台曾用三年时间做到320亿美元估值，在200多个国家拥有超过600万用户，它的轰然倒塌，不仅让包括红杉资本、软银愿景基金、新加坡的淡马锡等知名投资机构损失惨重，也让整个加密货币行业受到质疑。随后，整个加密市场始终处于动荡的局面。全球对加密货币的监管，随FTX崩溃而紧缩。
SEC对币安等加密交易所的起诉核心内容是指控它们非法从事未经注册的加密资产证券发行和销售，交易所在没有向 SEC 注册的情况下，非法提供了三种基本的证券市场功能—交易所、经纪交易商和清算机构。实际上，在美国，对一些加密货币属于证券还是大宗商品存在着争议，这也涉及管辖权在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还是美国商品期货委员会(CFTC)的问题。这也是美国长期以来对加密货币监管宽松的原因。
此前，部分加密圈人士以及美国国会立法议员希望通过立法来解决这个问题。但立法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随着FTX突然暴雷以及大量的散户遭受损害。美国对加密货币的监管进程加速。SEC起诉Coinbase和Binance说明，SEC不寄希望于国会立法，而是基于现有法律法规，通过行政部门发起诉讼、司法部门判决形成先例的方式来实施监管。
此次SEC起诉Coinbase和Binance，一度也被加密圈解读为美国监管部门的管辖权之争。实际上，美国证交会（SEC）和商品期货交易委员会（CFTC）这两大实权监管机构在对于加密货币的监管分工问题上，确实一直冲突不断。CFTC认为加密货币是属于其管辖范围的证券，应遵守投资者保护法。SEC则视数字商品是一种新的资产类别。总之，SEC和CFTC一直在尝试定义或者重新定义加密货币、数字资产和Web3。不过，如果仅仅把SEC掀起的监管风暴解读为管辖权之争就有点儿表面了。实际上，无论是SEC还是CFTC，在加强对加密行业监管问题上，在保护投资者特别是散户投资者方面是一致的。
分析：加密行业该不该监管以及如何监管？
为何加密行业和币圈对本次监管风暴反应如此激烈？一位币圈人士对北青报记者表示，过去10多年以来，币圈基本上游离于各种监管之外，存在大量的割韭菜行为，比如发行空气币，通过内幕交易、舆论炒作，利用极度的信息不对称操纵币价等行为已经是行业家常便饭。基本上所有的加密项目都是这样实现早期盈利和快速增长的，一旦被认定为是证券，那按照《证券法》那种严格的标准，不要说上市了，很多机构的业务都没法开展。“这次的监管风暴意味着整个加密行业的野蛮时代结束了，你已经很难随便发一个币就暴富了。”
不过，该币圈人士也表示，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从长远来说，把你的币认为为证券也不一定是坏事。相当于被正规军接纳了，转正了。只不过不能跟原来一样胡作非为了。
一位熟悉加密行业的证券业律师对北青报记者表示，就跟股票市场一样，你很难想象一个没有监管的股票二级交易市场。没有信息披露，也没有发行监督机制，披露的东西也不需要审计。那肯定到处都是庄家挥舞着镰刀收割韭菜。这样的市场将是畸形和不健康的。加密行业是建立在区块链基础上的交易平台，其跟股票市场有一定的相通性。在创新的同时，监管也是一种必然。
长期关注加密行业的北京大成律师事务所律师肖飒认为，在缺乏法律管制、未受机构监管的大前提下，无论虚拟货币属性是否被认定为商品或证券或其他，当虚拟资产交易平台将交易、代理、清算等业务交织在一起时，不透明的操作系统可以让其操纵市场、洗劫用户。
肖飒认为，FTX、Binance等将公司资产与客户资金混同以伪造交易额、私人投资等的行为无疑使普通投资者单边承受了交易的高风险。然而，当平台因欺诈、疏忽使用户资产被挪用，或用户资产因平台原因被冻结，跨境交易和虚拟货币的法律属性使法律适用不明确、监管缺失让投资者很难与拥有雄厚资金、全球交易网的虚拟资产交易平台抗衡并获得补偿。
北青报记者注意到，SEC现任主席Gary Gensler曾在文章中公开表示，对于加密货币持客观的态度，但同时也指出了加密金融市场现状与监管脱节的问题，例如很多交易所在没有完全合规的情况下就已经开始为散户提供交易服务，诈骗和市场操纵等违法行为仍然层出不穷。SEC执法部主任Gurbir S.Grewal在今年3月起诉孙宇晨及相关机构时表示；“正如起诉中所称，孙宇晨和其他人使用一个古老的剧本来误导和伤害投资者，首先在不遵守注册和披露要求的情况下发行证券，然后操纵这些证券的市场。”
加密“东升西落” 监管如影随形
“SEC重锤币安，港府All in新政，加密坐实东升西落？”这是6月8日晚，一档Web3线上访谈类栏目的主题。自从香港拥抱加密行业以来，“东升西落”成为华语币圈人士挂在嘴边的一个词语。实际上，香港拥抱加密行业前提就是“在监管模式下”的拥抱。
今年5月23日，香港证券及期货事务监察委员会（HKSFC）发布了《有关适用于获证券及期货事务监察委员会发牌的虚拟资产交易平台营运者的建议监管规定的咨询总结》，其附带的《适用于虚拟资产交易平台营运者的指引》《打击洗钱及恐怖分子资金筹集指引》也已于6月1日生效。北京大成律师事务所律师肖飒表示，在新制度下，无论之前是否在香港经营虚拟资产交易，意图2023年6月1日后在香港经营的中央虚拟资产交易平台（VATP）需要根据《证券及期货条例》（第571章）及／或《打击洗钱条例》向HKSFC申领牌照（双重牌照制度），否则将构成犯罪行为。
6月12日，中国香港财经事务及库务局副局长陈浩濂表示，香港金管局已经就稳定币监管政策公开征求意见，未来会建立监管框架，目标在明年底之前推出。陈浩濂称，香港政府正聚焦发展互联网 3.0，较早时已发表虚拟资产发展政策宣言，采取“相同业务、相同风险、相同规则”的原则监管，相信可令行业在香港稳步发展之余，亦能保障投资者，并确保反洗钱等规则符合国际标准。
实际上，目前市场对香港拥抱加密行业存在一定的误解，以为是没有监管的完全放开。实际上，香港的加密模式是法规现行的监管模式。加密“东升西落”有待观察，监管如影随形却是事实。不仅仅是香港，亚洲的另一个加密中心新加坡对加密行业的监管也日趋严格。据了解，新加坡在为加密货币企业发放许可证时，执行了一种“缓慢得令人痛苦”和“极其严格”的尽职调查程序。新加坡金融管理局（MAS）2023年5月31日发布了一项名为 “MAS Notice FSM-N01” 的新通知，旨在对金融咨询服务提供者的业务行为进行更严格的规定。这项新规定对所有在新加坡提供金融咨询服务的公司都有影响，包括那些提供加密货币咨询服务的公司。
展望：未来的监管可能性与方向
在一场Web3线上访谈节目中，区块链投资人廖翔认为，加密货币现在是已经是万亿级的规模了。假定美国把所有的POS币都定义成证券的话，我想未来大牛市就没有了，可能就剩下比特币一枝独秀了。美国在没有监管的前提下，一个自由生长的生态去动它的金融的根本，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想未来的监管会趋严、会从重、会加速。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包括刷量、做市、做庄、割韭菜，这些在传统证券市场里，都是绝对被禁止的。
廖翔表示，从投资的角度上看，整个加密圈其实已经成为一个行业了，那么早期草根阶段的很多的玩法在新的情况下肯定是玩不下去了。如果SEC监管落地，法院支持它的观点的话，那在未来整数字货币就再也不会有这么波澜壮阔的大牛市了，虽然行业会继续存在，但是涨个几十倍的这种情况下就不会再出现了。
Mulana IM法律合规主管吴文谦则认为，SEC案件最大的问题就在于美国是没有一个关于加密货币的法案，它不同于香港或者迪拜，SEC是在没有法案的情况下展开的监管动作。反观香港，SFC的逻辑就是在没有一个明确的法案之前，它不会轻易去做动作。美国最近的动作其实和香港 SFC 的逻辑是相反的，未来会有更多交易所或者是项目离开美国，去香港或者是新加坡等地发展。
中国通信工业协会区块链专委会委员洪蜀宁表示，中心化的金融机构一定会纳入严格的监管之中，这个趋势越来越明显。香港也是监管的规则明确以后开始发牌照，发牌照就意味着强监管。这样子的话，这个中心化交易所就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为所欲为，它的收入也好，利润也好，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但必然要走监管这条路。
大成律师事务所律师肖飒认为，在美国法院裁定Binance和Coinbase所犯何罪时，虚拟货币的属性定性是一个绕不开的问题。只有判断出虚拟货币属于‘商品’或‘证券’，或者落入其他定义的范围，相关法律才能应用。据纽约时报分析，美国立法者并不都有着虚拟资产交易产业立法的紧迫感，监管也将是一个漫长而缓慢的过程。执法行动可能会在相关法案通过之前进行，而属性定性等热门问题或将先由联邦法院决定。
SEC和币安等加密交易所的官司正在紧锣密鼓进行。谁赢谁输还有待于美国地方法院的裁决。北青报记者注意到，当地时间6月6日，赵长鹏发了推文影射SEC。“如果你必须得和所有人都打架，可能错的那个人是你。”实际上，在强监管时代，赵长鹏和他背后的加密行业也面临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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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朱开云
编辑/樊宏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