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夜，看完演出，散步回去，到了楼下，肚子饿，经常路过的一家小餐馆，我推门进来。

只有一张空桌，我坐下来点了一碗肥肠面，一份红烧带鱼。

五分钟后，一对衣着时髦的情侣进来点了一份青椒炒肉，然后回到门口带了一位老爷爷进来，跟店员说：楼下没座了，就让他上二楼坐吧。

原来他俩是请门口的流浪大爷吃一顿。心生敬佩。

这对情侣转身就离开了。

大爷一身军大衣，脖子上挂着一个乞讨用的二维码。他走到我身边，看了看楼梯，对店员说：我这腿不行了，上不了这楼梯。

我想都没想，说：您坐我这里吧，咱俩一桌。大爷摆摆手说：不行，我衣服脏。

我一看，对面桌三个黑衣大叔，特别挤，我立刻站起身来，坐到对面，背对几位大叔，对大爷说：您坐这里，我这边空间大。

大爷客气了一下，在我要求下，还是坐下了。

这时候我的带鱼来了。我从旁边拿了几个空碗，给大爷分了半份带鱼，说：咱俩先吃着。

大爷可能没想到接连遇到好心人，嘟囔着说：谢谢老板。我也嘟囔着回答：我真不是老板。

我跟店员喊：老板，两碗米饭，再来一份小炒肉。女店员过来，看了眼大爷，问我：一人一碗吗？我说：是。店员说：刚才有人给他点了。我说：我知道，我俩不够吃的。

店员也挺开心的，一会儿给我俩用塑料杯倒了两杯水送了过来。

我点的大肠面和小炒肉不久也端上来了。怕大爷客气，我去旁边又拿了两个碗，把面和小炒肉都分出来一份，给了大爷。我怕他不好意思跟我吃一盘。

大爷一直念叨：谢谢老板……然后低头吃起来。

厨房的灶火突然停了，安静了下来，我才发现几个黑衣大叔已经走了。于是跟大爷攀谈起来，大爷河南人，52年的，比我爸小三岁。

“您怎么来的上海？”

“坐火车来的。”

“来多久了？”

“刚来，十来天。”

“来上海有什么任务吗？找人？”

“（笑起来）没啥事，就是白天捡酒瓶子。”

“最近好捡吗？”

大爷摇摇头。他吃得很认真，看我三口两口吃完面起身要走，特别认真地抬头跟我说：祝你新年快乐。

我说：您慢吃，祝您新年快乐。

起身结账，109块。我跟店员说：他要吃不完，辛苦给他打个包。

门前的富民路上，全是光着腿的漂亮小姐姐和精神小伙儿。跨年夜，这个城市又热闹起来。真好，一点风都没有，今晚不冷。

文/关雅荻（视频播客“开放对话”主播）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