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亦如人生，不到谢幕，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精彩。虽然近几年因为腰直不起来，又住在养老机构很少出门，但98岁的郑榕已经成了北京人艺的精神象征：人艺的长寿基因、对表演的那份钻研与敬畏，都堪称世范。

《屠夫》剧照

艺术面前不要考虑人际关系

郑榕在人艺艺委会是出了名的敢说话，每次艺委会会议，他往往最先发言，北京人艺院长冯远征回忆说，“郑榕老师的发言往往都有手写稿，哪怕是一句台词或是某个演员表演上的问题，他都直言不讳。后来我自己在艺委会上也比较敢讲话其实是受了郑榕老师的影响，他让我明白，在艺术面前，要以艺术为中心，而不要考虑人际关系。”

以往每年招新演员时，如果身体允许，郑榕都会参与，冯远征说，“他甚至会带着经典剧目的剧本来，现场挑选一段台词让演员来念，这种做法考查的是演员的应变能力和瞬间的表达。”

《甲子园》剧照

提到认真二字，大家最先想到的便是郑榕

在剧院，提到认真二字，大家最先想到的便是郑榕。“给晚辈讲课说戏，他会引经据典、查资料，他的身上体现的是老一辈的治学精神。常四爷和周朴园是两个反差很大的角色，现在大家一想到周朴园，脑子里的形象就是他。我常常跟年轻演员说，看起来好像我们这代演员的《茶馆》票卖得挺好，其实我们是站在巨人的肩上在享福。我们更多的是传承，他们栽树我们才能枝繁叶茂。”冯远征眼中的郑榕，就是极致认真的代表。

冯远征最早接触郑榕是作为学员班学员在《秦皇父子》中跑龙套，“记得有一次，我们班的同学在排练场聊天声音比较大，突然就听到了一个浑厚的声音：谁说话呢，出去！舞台监督赶紧把我们请了出去，直到有我们的戏时才让我们进来。那次之后，我们再也不敢在排练场聊天了。”

“出大事了，我说错词了”

郑榕那代演员，对于艺术的那种精神洁癖是出了名的，在人艺六十周年院庆大戏《甲子园》的后台，因为郑榕、蓝天野、朱琳等前辈参演，后台的那种寂静是前所未有的。没有人聊天说笑，甚至对戏都不敢大声，每个人都默默地为上场做着准备。那一次，郑榕甚至还因为一个根本称不上舞台事故的小事，写了检查。

演出中，郑榕的道具轮椅一直是放在后台过道的，同样是道具的一本《兵器》杂志一直与轮椅放在一起，但突然有一天，不知道是谁把那本杂志给拿走了，郑榕坐上轮椅后伸手一摸，发现杂志没有了，立马有点晃范儿，于是就把其中一句台词说错了，而紧跟着接词的徐秀林也赶忙随着老爷子把词改了。

下台之后，郑榕非常懊恼，不仅到许秀林的化妆间赔不是，更主动写了一份检查交给了导演唐烨。其中写道，自己作为一名老演员实在是不应该，是自己太相信自己的脑子了。第二天一早，唐烨给郑榕家打电话，他的老伴告诉唐烨，郑榕老师一回家就说“出大事了，我说错词了”，而且几乎一宿没睡。唐烨听了非常心疼，这本是个没人能看得出来的小小失误，却让郑榕难过至此——为了不让自己犯错，第二天他就开始向朱旭学习，将自己所有的台词都整理成了小纸条。据说后来郑榕的那份检查也被舞台监督收藏了。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郭佳
摄影/北京青年报记者 王晓溪
编辑/乔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