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熊、镜子虎和看不见的小猫》是译者、作家范晔的首部幻想文学作品，作家顾湘为其绘制了插画。本书分为《动物手册》和《看不见的小猫和其他故事》两部分，前者像动物小百科，范晔给书中的每个动物都取了一个拉丁文的学名，并分门别类，后者则讲述动物们发生的有趣故事。

范晔认为：“这其实是一本很难界定的书。”谈及这本书的构思，他自述书中有很多小动物，但绝大多数都不是现实世界中存在的动物。最早的一个，火山兔子，是他早年在墨西哥读书的时候，在墨西哥城动物园里看见的，在一片很小的沙地上，像某种棋子似的，几乎是等距分布，既没有凑在一起，也没有彼此远远隔开，好像很有默契的一种共处。此后，他陆续写了十几个动物。多年以后，机缘凑巧，完成了这本小书。他调侃道：“我已经从一个强说愁的青年变成了带娃模式的中年大叔，但可能还有些很中二的东西在。”

本文由《时间熊、镜子虎和看不见的小猫》的策划编辑邓宇所写，讲述这本难以界定的书是如何在两位作家合作中诞生的，“作为一个营销出身的野生编辑，我不需要节制，这么温柔可爱的书，想推荐给每一个人，每一个小动物以及他们的朋友，还有孤独者。”

范晔/著 顾湘/绘；世纪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

“多年以后，我拿到《时间熊，镜子虎和看不见的小猫》的样书，会想起2019年5月31日收到《动物手册》文档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儿童节前夕，感觉是个很好的隐喻。”没错，我在模仿范晔老师翻译的《百年孤独》的开篇文字。幸好，书我在今年四月就拿到了，不是在2022年的多年以后，小小激动下。

一些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脑洞

我从文景离开后转做童书，发现能给孩子们写出好故事的作家虽然从事各种各样职业的都有，但很多经典作品大多是由学养深厚的大学老师创作的，尤其是经典幻想文学。如《霍比特人》《魔戒》作者托尔金是牛津大学英国语言文学教授，他创造的中洲世界多元丰富；《纳尼亚传奇》的作者C.S.刘易斯是剑桥大学英国文学的教授，他笔下的纳尼亚王国也有自己的世界逻辑；写出《爱丽丝漫游奇境》的作家刘易斯·卡罗尔也是牛津大学老师……

而范晔老师研究的西语文学本身就有一些魔幻色彩，他自己又一直喜欢奇幻文学（范老师是托尔金铁粉，当然范老师的阅读视野是非常广滴），喜欢小动物，在江湖上还有“猫科动物之友”的名号……认识这么多年，我总觉得他是真正有童心童趣的一位老师，并坚定认为他可以创作出一些有意思的幻想故事。甚至，还总问他是否有兴趣创造个如中洲世界那般的世界，谦逊如范老师一再表示太难太难。

开篇说的2019年的5月31日，在我的花式催稿中，范老师终于想起年轻时候真的写过一些小短篇，然后发来命名为“动物手册”的几个故事。

我读完非常喜欢，这不就是中国人写的《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嘛，非常温柔的文字和想象，不是那种直接的鸡汤，但文字总是会触达阅读者内心最柔软的角落，又让人浮想联翩，甚至产生哲学上的思考。

书里面的很多小动物感觉就是在说自己——以为疼痛是温暖的一部分的刺鼠、害怕照镜子时出现的不是自己怎么办的镜子虎、从早到晚在塔顶造一只船的塔熊、幻想艺术大师洞穴企鹅、想到自己失眠的时间有可能成为另一只陌生失眠熊的睡眠时间而找到失眠意义的失眠熊……那时，我完全沉浸于做童书的工作状态里，总觉得这些小动物一说名字，小朋友们肯定都觉得好玩，加上杜撰的拉丁文名字，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脑洞多有童趣。

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把它做成一本童书，想找的配画的插画师也都是童书画家。我到处找朋友帮忙推荐适合的插画师，还逐步确认要找个外国插画师，或者，是个有跨文化视野的插画师。但兜兜转转找了很久，总是因为各种原因未能把插画师落实下来。出版的事情，也就因为插画师耽搁了下来。

童书or成人童话？一本很难界定的书

2020年，三联生活周刊计划做一本《少年》杂志，执行主编陈赛为创刊号组稿时，我告诉她范晔老师有这样一些小故事。她看了之后也很喜欢，认为是非常独特的优质的幻想文学，选了几个小故事放在创刊号上。

后来她告诉我，“这些小故事是这期杂志读者最喜欢的文章之一”。她认为国内高质量的幻想文学并不多见。“看不见的东西，不代表它不存在。很多时候，正因为看不见，所以更美丽，或者更可怕。我感觉幻想小说的功能大概就是让这些看不见的东西现形。所以，住在你的心里的布熊也好，在你的被窝里嬉闹的看不见的小猫也好，读这本书，就是为了照见它们的身影。”

也是她最早和我说，这本书是给有童心的大人看的，不能完全预设读者就是孩子。而且，谁说成年人就不需要幻想呢？她的这番话让我豁然开朗，脑子里忽然就冒出来一个非常合适的插画师人选——顾湘。

认识顾湘也有十年了，作家身份之外，她开过画展，设计过T恤，给很多书也画过封面。她也养猫、爱猫，《好小猫》是我们很多人都喜欢的作品。最主要的，顾湘是个读书人，阅读视野开阔，我直觉她能为范老师的文字构建一个独特的图画世界。

2020年的12月30日，我和范老师说我想请顾湘画插画，范老师很开心，他说多年前顾湘在做《天南》杂志编辑的时候看过这些动物故事，还画过几张图。

跟范老师达成共识后我兴奋得凌晨三点多才睡着，梦里已经跑去上海找顾湘请她画这本书的插画了。

第二天我和顾湘一说她也很开心，直说“画画画！”但她让我们要等她，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因为“我要画美一点！”她也觉得“范老师的书应该当文学书做，不要当童书做。”听她说完这句话，我脑子里第一想到的设计师就是陆智昌老师。无比坚信陆老师会把这本书做成一本超级漂亮的文学书。

范老师自己也认为这其实是一本很难界定的书。“有人说是幻想文学，有人说是童话或者伪童话，都有道理。”回归初心，我也坚信这是一本文学书。孩子能读出快乐，成人也能读出共鸣。文学，是不分年龄的。童心，是很多成年人渴望拥有的。

这本书轻盈又厚重，就像给成年人看的童话。好几个读者都在说，会把这本书当做礼物送给自己的朋友们。

追番般期待新画，顾湘再造一种趣味

顾湘画一个动物会发来一个，范老师感慨像追番一样总在期待新的画。每幅画出来，大家在讨论画时又似乎有新的故事出来。板凳虎画完，我们都眼前一亮，范老师表示：“任劳任怨又很乖的样子，上面坐了个橘猫又太准确了。”顾湘总结“大家都要爱护橘猫”。

生日熊，顾湘精益求精画了三只，她觉得第一只太普通，第二只不好看，然后就有了这只全副武装背着火柴的帅气的小灰，范老师感慨：“过生日也是一种极限运动。”顾湘和陈赛聊起这幅画的时候说，“你知道一个人能过到生日，一年一年地过下去其实是很不容易的。”

【生日熊】学名 ：Ursus dies-natalis

熊说今天是我的生日。

其实她不知道生日是什么意思。

又不好意思问。

她觉得生~日嘛，应该就是还没熟的日子。

就像还发青的芒果。

就像还没放起来的风筝。

就像还没填饱的肚子。

生日快乐！

谢谢谢谢。

（小熊是有礼貌的小熊。）

但她其实心里想 ：

生日啊生日，

你什么时候熟到能吃？

范老师笔下的洞穴企鹅都是幻想大师，他们的幻想作品里只有一个主题：大海。顾湘先是画了个小企鹅，但后来觉得不妥又改成大人企鹅，她觉得“大人企鹅还在梦大海比小孩企鹅更感人”。

顾湘还赋予不动熊另外一种不一样的趣味，范老师认为“顾湘把一个熊画得像莫兰迪笔下的静物一样，非常可爱。它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像你看莫兰迪画的那些瓶瓶罐罐一样。因为不动还有一种很神秘的东西在，你会觉得这个东西好像会永远这样存在下去。很虚空，但它好像又有对抗腐朽的力量。”

开始创作浮游鲸时顾湘觉得很难画，但某天也是忽然灵感大发画他们在夕阳中，像小飞虫一样飞在空中，小小的，到日出时，就是一个山那么大。

我们在讨论“动物手册”和“看不见的小猫”风格的时候，顾湘和范老师一致建议动物手册整齐一些，这样显得典雅，而看不见的小猫可以画的活泼一些，这样就显得有节奏感。感谢设计师陆智昌老师，最终把典雅和节奏感都做出来，嗯！还有可爱。

全书最后一个故事是“从前有只兔子”，读者会好奇一只兔子为什么站在前一只兔子的肩膀上，看到结尾，“亲了长颈鹿一下”一下子就会被暖到，整本书就在一个吻中结束，以吻封缄。

书依然是未完成状态，等待解读

范老师说：“书出来了，但其实它仍然是一个未完成的状态。每本书都有自己的命运，我的工作算是完成了，后面的事不是我能预测。忐忑之余也有点期待，想知道大家读了以后会怎样看这本书。在不同的读者那里会有不同的解读，有些会超出我的想象，但这也正是有趣之处。”

早期，范老师觉得这本书没什么内在逻辑，“就像小孩攥着一小袋糖，摸出哪个吃哪个，好吃就行，不管顺序”。

不过我们后来讨论后还是觉得可以做个分类，范老师灵感大发就按动物的门，纲，目，科，属划分，乍一看还以为是本科普书，但其实还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范老师表示用科学分类法会很博尔赫斯。他把杜撰的拉丁文名字最后统一改了首字母大写，斜体，Times New Roman字体，更像模像样了。“看不见的小猫”和其他故事在编排的时候，某些地方也故意没讲逻辑，就像和读者捣乱。不知道读者有没有发现？

有些读者也许已经发现范老师在目录就埋了个梗：熊科，故意叫做食梦目。这本书里的梗其实还有很多，比如，他无比迷恋句号；喜欢用“呆”而不是“待”；“透明斑马”里说马孔多人是在非洲，范老师作为《百年孤独》译者把自己也放进梗里；风铃狮子虽然是虚构的动物，但它的拉丁文学名对应的中文含义是庄子，透露出范老师的灵感来源是《齐物论》……

上周，开始有一些读者陆续拿到书，微博和豆瓣上看收到书的读者各种读后感都是“可爱、治愈、美丽、温暖、哲思、想象力卓越……”

范老师是个节制的作者，但作为一个营销出身的野生编辑，我不需要节制，这么温柔可爱的书，想推荐给每一个人，每一个小动物以及他们的朋友，还有孤独者。

有的读者从《百年孤独》《未知大学》《万火归一》《三只忧伤的老虎》等西语文学认识范老师，有的读者从纪录片《但是还有书籍》认识范老师，有的读者从随笔集《诗人的迟缓》认识范老师……希望以后，大家也能知道，范老师也是一名优秀的文学作家，他写过一本温暖治愈的幻想故事，叫《时间熊，镜子虎和看不见的小猫》。而作家顾湘，不仅能写出好看的《好小猫》《赵桥村》《在俄国》……也画过一本叫《时间熊，镜子虎和看不见的小猫》的难以界定的小书。

最后，以范老师的一句说明作为结尾：本书中的主题、情节、人物基本属于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欢迎对号入座。”

文丨邓宇

来源：文学报

编辑/韩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