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6月1日，新修正的《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开始施行。增加惩罚性赔偿制度，法定赔偿上限提高到500万。原法中“电影和以类似摄制电影的方法创作的作品”，统一改称为“视听作品”。新《著作权法》对新闻出版行业和广大权利人有哪些实质性影响？《著作权法》第三次修改历时十年，社会各界关注哪些焦点？如何从版权角度评价高考作文、郭敬明于正道歉事件？“洗稿”与“合理使用”的边界何在？教辅和教材有什么不同？

近日，中国文字著作权协会总干事张洪波新著《新著作权法与热点案例评析——中国版权法治观察》由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为读者做了细致而独到的解读。书中集结了张洪波十年来媒体公开发表的版权随笔、时评、案例评析五十余篇，凝聚了作者对中国著作权法制发展、著作权集体管理问题、版权热点案例和事件的深度思索的思想结晶。书中提到的案例，更是包含多起热点案例，如：琼瑶诉于正案，引发国际关注的谷歌“版权门”事件，乃至于教科书和教辅侵权问题，还有对高考作文版权的关注。

张洪波

中国文字著作权协会是我国唯一的文字著作权集体管理组织，也是负责全国报刊和教材“法定许可”使用费收转工作的唯一法定机构。作为该协会的总干事，张洪波从一个版权法律实务工作者角度，对新著作权法的解读通俗易懂又不失专业性，对近年来社会热点版权话题、事件，进行版权法律分析和评判，直击“痛点”。

编教科书可以不经著作权人许可，但不要侵犯作者署名权、修改权、保护作品完整权和获得报酬的权利

2018年，发生过一场闹得沸沸扬扬的“外婆姥姥“之争。沪教版语文教材选文《打碗碗花》（作者李天芳）中“外婆”被改为“姥姥”，引发社会热议。张洪波根据《著作权法》给予完整的诠释。为实施九年制义务教育和国家教育规划而编写出版教科书，除作者事先声明不许使用的外，可以不经著作权人许可，在教科书中汇编已经发布的作品片段或者短小的作品，但应当按照规定支付报酬，不得侵犯著作权人依照《著作权法》享有的其他权利。那么编写者能不能自行决定修改被选入作品呢？根据《著作权法》，教科书属于汇编作品，其著作权由汇编人享有，但同时规定，汇编人应当履行法定义务，即“行使著作权时，不得侵犯原作品的著作权。”汇编者、出版者在依法使用他人作品时，不得侵犯作者的署名权、修改权、保护作品完整权和获得报酬的权利。” 并且明确规定，图书出版者可以对作品进行修改、删节，前提是“经作者许可。”

出版鲁迅作品可以随便出？做公版书也可能会侵权

我国现行的《著作权法》规定，著作权包括财产权和人身权两大类,作品的发表权和财产权的保护期为作者终生及其死亡后50年，截止于作者死亡后第50年的12月31日。从第51年的1月1日起,这类作品就进入了公有领域,俗称“公版”作品。按照这一规定，“公版”书作者的著作财产权不受保护了,他人出版、改编、演绎、传播“公版”作品，都无须征得作者家属或著作权继承人的同意,也不用支付版权使用费。比如,古典文学名著,近现代名家鲁迅、朱自清等人的作品。但是,张洪波也提醒，“作者的署名权、修改权保护作品完整权等人身权是没有期限限制的，永远受保护。出版者、演绎者、传播者、使用者在出版、演绎、传播、使用过程中应该尊重作者的人身权,即精神权利。”

张洪波还进一步分析，虽然“公版”作品过了版权保护期，但是如果对“公版”作品进行汇编、选编，而选择和编排具有独创性的，也会构成《著作权法》中的汇编作品，汇编人对汇编作品依法享有著作权，那么，对这类汇编作品的出版使用、传播，只有经过汇编人的授权并支付报酬，才能算不侵权。

近几年，最典型的案例是“傅雷家书”系列案。2016年，傅雷去世50年，从2017年1月1日起,傅雷作品进入公有领域,成为“公版”。但是，傅雷之子傅敏委托律师发表声明，“《傅雷家书》的完整著作权尚未进人公版”，“属于经过删节选编的汇编作品”，傅敏“享有其汇编作品《傅雷家书》独立的著作权”，禁止他人“直接以《傅雷家书》书名出版”，禁止他人摘录、编人傅雷的其他作品。傅敏将《傅雷家书》著作权转让给某图书公司后，在诉讼中，除主张侵犯著作权外,还以“傅雷家书”属于反不正当竞争法中的“知名商品的特有名称”为由，起诉多家出版社构成不正当竞争胜诉。

当然,也有专家学者认为，《傅雷家书》的选择和编排没有独创性，不能受《著作权法》保护。在张洪波看来，《傅雷家书》中,楼适夷代序、傅敏和傅聪的书信，以及书信的中文译文都在版权保护期内,受《著作权法》保护。由于有的出版社对“傅雷家书”图书署名不当或署名错误，也侵犯了傅雷、傅敏的署名权。

高考试卷不该成被版权遗忘的角落，“合理使用”时也要注意不要侵权

高考试卷上出现文章、漫画作品，是近些年比较常见的事情。很多人也以此为荣。但这并不等于，这不会产生版权纠纷问题。

在《新著作权法与热点案例评析——中国版权法治观察》中，张洪波举了一个案例。

央视记者胡浩波和漫画作者何平均曾以侵犯署名权为由，将教育部考试中心诉至法院，要求经济赔偿。原因是湖浩波的文章《全球变暖目前和未来的灾难》，被2003年高考全国卷语文考卷引用且没有署名也没有事后告知。随后很多高考复习图书中收录包含该文章的高考试卷。何平在2005年创作的漫画《摔了一跤》，被修改、改编用于2007年全国高考语文I卷命题作文。法院最终认为，考试中心的行为符合“国家机关为执行公务在合理范围内使用已经发表的作品”，属于“合理使用”，可不经许可，不支付报酬；同时，“由于作品使用方式的特性”而无法署名，认定被告不侵犯原告的署名权、修改权、改编权等有关权益，属于“合理使用”。

与此相反的是，江西漫画家罗琪的漫画《取之不尽》被“2007年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广东卷）”中的“政治试卷”选用，不但试卷为其署名，也得到了广东省教育厅的事后电话通知和荣誉证书。

文著协副会长张抗抗也表示，她的一篇散文2015年被某省高考试卷使用也没有得到使用方的通知。她认为，“高考试卷使用作品涉及保密，事前不打招呼可以理解，但事后该不该打招呼、给予奖励或付费，却是一个新问题，希望能够引起业界的关注。”

张洪波认为，即使认定考试主管部门出题是执行公务，对作品的使用（节选、删改等），属于著作权法规定的“合理使用”，但“合理使用”也仅指对著作财产权的例外和限制，而非人身权，考试主管部门还应该履行法定义务：“指明作者姓名、作品名称，并且不得侵犯著作权人依照本法享有的其他权利”。

来源/封面新闻

编辑/弓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