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松北社区新开张的美好邻里食堂，社区老人均可来此享用一日三餐

在“开放空间讨论会”上，老山街道东里北社区居民就小区停车问题提出意见

年关岁尾，时序隆冬，市委主要领导在基层调研时不断重复着一个“高频词”——推动社会治理和服务重心下移，“有事和居民商量着办”。东城区景山街道三眼井胡同，小花坛里冰凉的石面座椅改成了木质座椅，这是和居民商量出来的“暖心事儿”；西城区大栅栏街道在煤东社区2号院“百姓之家”添置了一个微型便民菜店，老百姓在家门口想吃什么随时都能买到，这是在商量中“补短板”；石景山鲁谷街道永乐西区3、4号楼下的乱停车现象困扰居民日久，老街坊议事会一声哨响吹来职能部门，化解了矛盾，这是在“商量”中产生的“接诉即办”……

有商有量，是数百年来老北京、老街坊的醇厚民风，在当下更是促进首都治理新格局更加成熟、更加定型的基层路径。

市委贯彻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精神，做出“加强提高超大城市治理水平”的制度安排，作为拥有2100多万人口的北京，城市治理应该怎么干？北京市人大常委会已经审议或即将审议的《北京市街道办事处条例》、《北京市生活垃圾管理条例》、《北京市物业管理条例（草案）》，已经为此提供了法律遵循。其中的“要招”就在于工作抓到街乡镇，夯实基层治理基础。有事商量着办，正是体现这种“基础”的“抓手”。

“商量”不搞一刀切因地制宜求实效

商量,意味着问题上台面儿，意见都公开。商量的主体是多元的，如果说“甲方”是居民，那么“乙方”可能是基层政府，可能是社区居干，也可能是社会单位，大家伙儿坐在一块儿，目的只有一个：解决那些身边的操心事、烦心事、揪心事。

劲松北社区二区209楼北侧的小绿地最近改造成了居民心目中的模样：绿地一改过去封闭的形式，种上了不怕踩踏的足球场草坪，绿地上还多了一排晾衣杆方便居民晾晒被褥。这一排小小的晾衣杆，是劲松北社区改造设计团队和居民开过57场“议事会”后搜集上来的50余项需求中的一小项。为了落实这一小项“议事成果”，社区专门测算了楼体之间的日照时长，特别选择在绿地西北侧加了这排晾衣杆，因为这里楼体遮挡最少、日照时间最长。

同样事关生态改造，在房山拱辰街道南广阳城小区，居民又是另外一番诉求。因为这里的居民大多是原南广阳城村的村民回迁的，在小区绿化设计时，村委会主动征求大家的意见，“上了楼”的村民们纷纷反映，能不能在小区里种一些果树，就像“以前在自家小院里一样”，留下一些念想。于是，现在的小区里可以看到一排排的石榴树，那枝头摇曳的红彤彤的石榴为冬日的小区增添了暖意，同时也很容易让人忆起那份农家小院里特有的乡愁。

怀柔区泉河街道滨湖社区里有块近千平方米的地片儿，如何“留白增绿”也是和居民商量出来的。居民们反映“这块地种啥都不好活”，物业议事党支部反复商议，根据居民的建议，最终决定将这块地进行功能分化，一部分改成娱乐健身休闲区，有座椅、器材、凉亭，供大家闲聊健身；一部分重新修整成花坛，补种樱花、月季，供大家怡花弄草；剩下的面积则改成了停车场，50个车位给居民们平添了实惠。

都是绿化改造，如何处置一排晾衣杆？怎样选种花草树木？事小却关情，商量无定论，皆看民需求。这里面的前提只有一个：那就是各类社区议事平台，让居民真正参与到社区事务中来，这样的“商量”，获得感怎能不强？民心焉能不顺？

“商量着办”也就是“接诉即办”

有事要跟老百姓商量着办，这个“办”字到底意味着什么？

在石景山区鲁谷街道永乐西区3号楼、4号楼下的便道，很久以来一直“车满为患”，噪音和晚上的车灯困扰着居民生活。面对居民的投诉，鲁谷街道一声哨响，吹来了区城管办、城管委、交通委、综合执法队等部门，照例召开了一次“老街坊议事会”商量对策。会上大伙儿一致认为要好好规划这5米宽的便道。议事会上，家住4号楼一层的张阿姨说，这里如果变成了健身区，会很吵。“变成停车场也不行啊！晚上大灯一晃，拉着窗帘都刺眼！”4号楼的李大爷着急地说。最终大家决定，还是腾出这个便道，像以前一样，让大家吃完饭“遛两圈”。很快，街道就在这里安上了隔离墩，居民也自发争做志愿者，每天轮班巡视，最终，这片空地还给了居民。

鲁谷街道城管办副主任田原对北京青年报记者说，事实上，这就是一种不用再拨打12345的接诉即办，是主动听意见，主动办诉求，让该解决的烦心事都在商商量量中化解、消融。

当然，也不一定非要等问题出现时才去商量。在东城区景山街道的三眼井胡同，街道创办了微信小程序“路见”，通过扫描胡同内张贴的二维码即可提交“微提案”，如今已经收到了3000余条建议，并解决了1900余项，涉及自行车停放、公厕改造、地面铺整等。就这样，三眼井胡同在居民的共商共治中变得更美：空地上有了小花坛，冰凉的石面座椅改成了木质座椅，公厕蹲位安上了挡门，大院的适老化改造方便了老人出行……这样的商量，本质上也是“未诉即办”。

北青报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商量中也常能听到怒声、吼声、批评声。

东城区东花市街道工委书记于家明坦言：“居民愿意批评我们，说明希望我们为他们服务，说明我们的工作确实存在不足，我们首先要反思，也有可能是信息不对称造成居民理解有误，这就得加强沟通，避免妄自揣测引发不好的后果，所以商量太有必要了。要是居民真的哪一天不想搭理我们了，那才是最大的危机呢！”

可供“商量”的平台五花八门

共同特点是“下沉增效”

西城区西长安街街道西交民巷社区的“办公桌”最近直接设进了社区菜站。别看这一张小小的办公桌，本质上成了社区居委会的一个议事平台，被称为“流动办公桌”。每天，这里有社区党员和志愿者在现场办公，居民有什么意见建议不用跑到社区党委和居委会，来菜站买菜时即可当面提。

事实上，像这样的“议事平台”在当下京城各个社区里越来越多，并且越来越体现出基层自治的特色：在西城区广外街道红莲中里社区，由社区党员、老住户、社工、志愿者等组成的“睦邻坊”，是以居民楼为单元的邻里互助组织；怀柔区泉河街道滨湖社区成立了物业议事党支部，同时融入社区民警、党建指导员等多方主体，随时开会解难题；在石景山区，150个社区已全部建立“老街坊”议事会，并向楼门延伸，成为老百姓解难题的重要渠道；今年，东城区东花市街道还准备做一个“东花市蜂行计划”，利用在职党员报到机制，让党员化作一只只“小蜜蜂”，居民提需求，党员来接单，居民有事随时说话……

在这些议事平台，交流社区大事小情充满了“商量”的氛围；围绕“七有”、“五性”尽展“商量”的成效。由于这些平台都是深深地植根在居民中，“下沉”到了最基层，所以往往议事效率高，下情上达快，纾解那些关系老百姓最直接最根本最现实的利益问题成效倍增。

小智治事，大智治制，“事”“制”结合，方显效能。2020年，成千上万件从基层“商量”成的“小事”，必将和“超大城市治理”的顶层设计形成广阔的呼应，共建、共治、共享，人们有理由期待“大成之治”成就于斯。

文/本报记者蒋若静刘婧李天际武文娟

对话

商量的结果是居民参与社区治理热情高了

对话人：

西长安街街道西交民巷社区党委书记谭道亮

北青报：过去一年，西交民巷社区都在哪些方面与居民有事商量着办，办成的有多少？

谭道亮：我们主要针对百姓生活中的各种问题，比如政策咨询、便民服务、邻里间的矛盾等，对接“七有”、“五性”的要求，与大家一起协商解决。

通过“商量办”这种形式，近九成的问题都得到解决，其中不乏一些突发的急难事。今年4月，一项紧急的改扩建工程需要连续施工3周，涉及周边23个院落的近百户居民，接到通知后，社区党委当天晚上就召集每个院子的院长和居民代表开会，告诉大家施工带来的各种影响，承诺社区24小时留人值守，居民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到我们。正是因为我们与居民之间及时协商沟通，施工期间没有接到一起居民的投诉，工程顺利地如期完工。

北青报：有了这种商量的形式，在您看来社区发生了怎样的改变？

谭道亮：感受最深的就是居民参与社区治理的热情高了。举个例子，以前通知居民开会，到会率也就六成，现在到会率可以达到九成，有的居民甚至是跟单位请假来社区开会。

同时，居民对社区的认可度提升了。有居民告诉我，以前社区的建设跟他没什么关系，现在他感觉自己是社区的一分子，愿意为社区的发展出谋划策。像我们拆除小煤棚留出来的空间，很多居民主动认领，在自家门前建成微花园。

北青报：2020年有什么新的设想？

谭道亮：新的一年，社区打算继续与居民商量着推进三方面的工作。停车秩序方面，积极有效地推动社区停车自治管理；社区景观提升方面，将每条胡同打造成生态良好、环境宜居的生活空间，成为百姓居住的乐园；社区文化建设上，搜集整理一批胡同和院落的故事，同时结合基层治理能力的提升，宣传优秀党员和居民的事迹，营造出“共建、共治、共享”的社区氛围。

样本

“劲松模式”：

引入民营物业“商量”小区改造

劲松小区位于东三环劲松桥西侧，始建于上世纪70年代，是改革开放后北京市第一批成建制楼房住宅区，楼龄已40余年。2019年8月，这个老小区正式由一家叫愿景集团的民营物业公司接管，成为全市引进民营资本盘活老旧小区的试验田。本次试点改造的劲松一区、二区总建筑面积约20万平方米，居民3605户。

事实上，在2018年11月，劲松北社区二区的改造设计工作就已经开始，同步开展的还有针对居民的需求调查工作。愿景集团派出调研团队，利用一个月的时间在小区内走访，2300多份调查问卷搜集了居民反映比较集中的50余项需求。此外，还有57场大大小小的居民议事会让居民各抒己见。

在劲松北社区党委书记陈波的电脑文件夹里存放着数十个文件，记录了部分居民议事会的会议纪要和照片：2018年11月21日第一次居民代表协商会，与居民商讨劲松一区、二区进行整体改造以及物业接管事宜；2019年3月6日，愿景集团向居民汇报工作进展；2019年4月8日是物业服务启动会……各类方案以及居民建议一一记录在案。

对于这里的改造，街道将其中1600平方米闲置空间的运营权交给了愿景集团，遵循“微利”的原则，用于建设便民商业设施，逐步收回改造成本。同时，通过收取物业服务费、停车管理费等形成新的利益点。

不过，如何让这个从未交过物业费的小区交物业费又是个坎儿。街道确定了“先尝后买”的模式，让居民逐步养成习惯。对此，社区先后召开了5次居民议事会，让35栋涉及物业收费楼房的居民全部知晓政策背景。

在此背景下，物业企业得用实打实的服务让居民“试吃”，不管是上述各类社区改造工作，还是日常保洁等看得见的服务，都是物业公司“做菜”的过程。“菜”做得好，方能赢得居民心，这个模式才能长久。

“小巷总理”：

收集居民意见促进街区更新

2019年，北京市推行以街区为单元的城市更新模式，老山街道东里北社区作为石景山的先行试点区，以老街坊议事厅、“小巷总理”、“开放空间讨论会”等议事平台探索了一条基层治理路径。

老山街道东里北社区建于1998年至1999年，常住人口5000余人，房主大部分为首钢离退休职工，老龄人口约占30%。由于建成时间较长，长期缺乏规范的物业管理，小区存在公共设施老旧、车辆管理无序、社区环境脏乱等问题，居民反响强烈。

2019年，石景山区与首开集团开展战略合作，推进老旧小区有机更新和物业服务管理，选定老山东里北社区作为试点，8月起，这里的面貌开始了大变样，也是从那时起，“小巷总理”范树军的工作变得“格外忙”。

“我们社区有5个‘小巷总理’，大家轮流值班，一人一天，但我其他4天也没休息过，有时候周六日还在‘加班’。”范树军已年过六旬，因为是老党员，而且德高望重，2017年被居民们推选成为了“小巷总理”，每周一定时定点来社区居委会“报到”，除了等着居民们上门来找他，也经常去各个楼巡查并发现一些问题。

“你别看这个‘总理’权不大，但管得可宽着呢！”小区更新工作刚开始时，居民提出楼道小广告多的问题，范树军就带领党员们去各个楼道清小广告；秋天落叶堆了一地，有的居民聊天时提到会不会有火灾隐患，他听见了，立刻通知物业去处理。

据老山街道办事处主任周冲介绍，东里北社区已经成了石景山区社区有机更新的“样板小区”。为了推动社区改造提升，街道设立了“小巷总理”接待处，搜集群众意见和建议百余件，物业和施工方逐一落实，确保更新提升工作达到群众满意的目标。周冲说，街区有机更新的概念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小区硬件提升、解决居民的楼前屋后事，而更多的是突出共治、共建、共享的理念。

供图/石景山区老山街道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李天际 蒋若静 刘婧
摄影/北京青年报记者 蒋若静
编辑/彭小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