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news·甘肃

虽然知道女儿萧琴琴（化名）可能“摊上”了事，但是作为父亲的萧强（化名）依旧不打算从打工的江苏回到甘肃来，今年47岁的他，已经过了很多工厂招工45岁的上限，他怕辞了工回来，帮不上忙不说，还会丢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他只能托在苏州的弟弟萧智（化名），也就是萧琴琴的二叔帮忙回家处理，萧智算是有技术，再回去还能找到工作。没买到坐票，站了17个小时，1月17日中午，萧智终于见到了侄女萧琴琴。

“平时特别开朗的一个姑娘，但是这次见到她，感觉整个人都特别憔悴。”萧智说，“我当时在电话里曾经和萧琴琴说过，要真的是你打了人家娃娃，咱们就赔，如果没打，咱们就清清白白的，也安安心心的。”

但是各方的说法，让萧琴琴一家人最近的日子，都在煎熬中度过。

村民未听说女老师家有“大官”

2018年12月14日，甘肃庆阳宁县8岁的小姑娘金凤（化名）在学校被同年级的两名男生伤害，下体受伤，根据今年1月15日宁县公安局和教体局的通报，事件起因是两名男生中一人怀疑女孩儿偷了自己的橡皮，另一人借给了金凤一块钱而金凤未归还。但是事发后，金凤的家人却一直对事件起因颇不认同，他们表示，金凤的班主任老师萧琴琴当天上午曾怀疑过金凤偷走了一支口红，并和家人说起过此事，金凤之所以受伤，是因为老师事后的“报复”，此事随后在网上发酵，事发原因也陷入罗生门。

萧琴琴的家，住在距离事发地点杨庄小学10多公里的太昌镇的一个村子，村民们讲，萧琴琴平时性格比较外向，小时候还挺调皮，但是家里条件一般，没听说过有做干部的亲戚。

萧琴琴工作的学校

对网上有人说萧琴琴“二舅是县教育局一把局长”、“公公原来是县长现在退居二线在人大上班”的说法，“在咱这村上，村长都算是大干部了，要是有人在镇里或者县里做官，没有人会不知道。”村子里一位村民说，萧琴琴家里的主要收入原本就是靠种地，后来萧强夫妇孩子都在念书，压力大了，他们就外出打工了。前几年家里为了盖房借了款，到现在还有几万块没有还清。

而据北青报记者了解，20岁的萧琴琴现在并没有结婚，她自己表示现在还没有男朋友，所以不存在“公公”，而萧琴琴的母亲只有一个哥哥，平日靠务农为生。

女教师代课一学期 网上看到的招聘信息

因为相距很近，从小萧琴琴和二叔萧智就很亲近，二叔也对萧琴琴非常熟悉。

叔萧智说，萧琴琴今年20岁，初中毕业后因为没考上高中，便选择了陕西宝鸡的一家职业学校就读，专业是幼师，毕业后萧琴琴曾经在宝鸡的一家幼儿园实习，随后又去了山东的一家幼儿园工作，去年回到了甘肃，开始在一家餐饮企业做服务工作，后来又找到了一家当地的幼儿园做老师。

萧琴琴生活的村庄

去年9月份的时候，侄女在一个远房亲戚的微信朋友圈里看到，杨庄小学招聘一名代课老师，她在幼儿园的收入是一个月800元左右，小学老师的收入稍高，为了增加一些收入，她就去杨庄小学了。”萧智说，“原来学校的那个老师休产假了，侄女没有教师资格证，所以只能是临时代课。”

萧琴琴说，她一直比较喜欢孩子，也想以后再攒攒钱，考一个大专，再把教师资格证考下来，继续从事教育工作，“刚实习的时候，我在幼儿园，面对很多小孩儿，有时候确实会不耐烦，有时候会拉一下或者推一下孩子，但是后来工作久了，也有耐心了，到了杨庄小学以后，从来不会去体罚孩子。”

女教师表示事发时未在现场

萧琴琴说，2018年12月14日事发当天，她在中午确实因为丢失口红的事情，和金凤的爷爷奶奶有过接触，但是后来金凤的爷爷奶奶就相继离开了学校，留下金凤继续在学校上课，而金凤受到伤害的时候，是一年级的体育课时间，同时是四五六年级的美术课时间。

北青报记者曾在事发的杨庄小学看到，学校的教学楼共有两层，据学生家长讲，一二三年级在教学楼一层，四五六年级的教室在教学楼二层，而教师的宿舍和办公室在另外一栋楼。

“当时一年级的体育课在一层上，有的孩子在操场，有的在教室里，体育老师当时去了哪里我并不知道，下午第一节课的时候我没有课，在宿舍里看书写教案。”萧琴琴说，“当时我是在宿舍楼，确实不知道教学楼的一层发生了什么。”

萧琴琴上班时会住在学校，平时就回村里住

据金凤的爷爷讲，金凤当时是在一层的一间教室受到的伤害。

而当天下午的第三节课，是萧琴琴给一年级上语文课，据萧琴琴回忆，她当时没有发现金凤有什么异常，金凤也没有和她说起过自己受到了伤害。

据金凤的家人此前讲，金凤放学后在路上流血不止，被一位邻居发现后送回了家。对此，杨庄小学的一名老师讲，杨庄小学的低年级学生放学的时候，是要求列队，等待家长来接的，金凤当时在学校门口便已经被同村的邻居接上了。

未想到口红会起风波 期待有关部门公布详细调查结果

萧琴琴告诉北青报记者，杨庄小学加上校长一共有8名教职工，学生有40多人，二年级人数最多，有10个学生，三年级人数最少，只有4个孩子，“学校没有具体的班主任一说，只是让该年级的语文老师兼任。”

萧琴琴一周要带30多节课，包括一年级的语文，三年级的英语，还有四五六年级的美术。

1月17日，萧琴琴刚刚拿到了这个学期五个月的工资，一共6000元。

事情发生后，萧琴琴多次被相关部门叫去配合调查，网上对她的指责之声渐起，对20岁的萧琴琴来说，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场面。萧琴琴说，她现在只希望官方能尽快公布一份更加详细的调查结果，让这件事渐渐平息下去。

而在事发后，相关部门也免去了宁县和盛镇杨庄小学杨德荣校长职务，并给予了警告处分。18日上午，北京青年报记者在和盛医院见到了病床上的杨德荣，在接受相关部门调查的时候，59岁的他曾经晕倒，住进了医院，面对记者，他不愿多说。

北青报记者18日从金凤家人那里了解到，18日当天，有兰州的医生来到和盛医院对金凤进行了进一步诊断，目前正在等待结果，而金凤18日出现了几次肚子疼的情况，有些哭闹。

而宁县相关部门工作人员表示，甘肃省有关部门工作人员已经对此事展开调查多日，更进一步的调查通报应该会很快公布。

对话

女老师：口红到现在也没找到

北青报：当天上午是怎么发现口红不见了？

萧琴琴：每天早晨9点左右，都是我们学生的早自习时间，学生的教室里面有炉子，但是因为教室比较大，所以早晨的时候还很冷，好多学生手上因此都长了冻疮，我一般就会把他们叫到我的宿舍里来，我平时住校，办公室也就是宿舍，房间小一点，炉子烧起来会暖和些。

当天早晨早自习前我发现抽屉里的口红不见了，我顺便又找了另外几支，发现也不见了，一共不见了四支，我就先安排学生们在我办公室外的走廊里自习，然后我在宿舍里找口红，但是一直都没找到。

北青报：是怎么和金凤询问口红的事情的？

萧琴琴：早自习结束后，我就让大家回去教室，往回走的时候，金凤走在最后面，我就单独叫住了她，一开始我并没有说丢了什么东西，而是问她是不是拿了老师办公室的东西，她就问我是不是口红，而且她描述了口红的样子，和我早晨发现丢了的那一支的样子是吻合的，她说口红被她拿回家了。

我当时说没关系，中午给老师拿回来就行了，然后我就让她走了。

北青报：金凤的家人说那支口红几百元，是真的么？后来口红找到了么？

萧琴琴：去年6月份，我之前工作的幼儿园一次性发了几个月的工资，我就“奢侈”了一下，花200多买了一支品牌的口红，这也是我最贵的一件化妆品。网上有人说我后来自己在抽屉里发现了口红，其实并没有，到现在为止也并没有找到那支口红。

当天中午，金凤的爷爷和奶奶分别来过学校，和我沟通过这件事，其间金凤的爷爷还扬手打了金凤，老人后来和我说他们在家里找过，没找到口红，问我怎么处理，我说实在找不到确实也没有办法，只能这样了。

金凤爷爷来学校的时候，还被校长看见了，校长后来还找过我，批评我说一支口红，丢了就丢了，不要闹得不好看。

北青报：什么时候知道金凤受伤的事儿？

萧琴琴：事发当天是周五，平时的时候我们下午是有四节课，但是周五下午只有三节，放学比较早，4点半学校就放学了，然后我骑着电动车回太昌镇的家，刚一到家，大概6点多的时候，女孩儿的家长给我打来电话说金凤在学校被学生欺负受伤了，而且出了很多血。

因为当天下午我还给金凤上了一节语文课，当时并未察觉异样，所以刚接电话的时候我还不太相信，直到后来校长告诉我说金凤已经被送到西安了，我才直到事情可能有些严重，但是也并没有联想到上午的“口红事件”。

事发的第二天，当地派出所给我打了电话，让我去和盛派出所配合调查，我当天中午12点多到了派出所，说明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北青报：此前发现过有孩子欺负金凤么？事发后有去看过孩子么？

萧琴琴：此前我没发现过有孩子欺负金凤的情况，但是孩子的爷爷曾经和我说过，金凤在学校被人欺负过，而在2018年12月14日，也就是事发当天的中午，金凤的奶奶曾经去过教室，让马冉（化名），也就是后来调查中伤害了金凤的男生以后不要欺负金凤，当时马冉是点头答应。

听说金凤受伤以后我比较担心，后来金凤从西安治疗回来，我和校长还有别的老师曾经去看过她，我当时也想拿一些钱给金凤的家人，但是我确实手上也没钱。

北青报：现在网上有很多声音，对此怎么看？

萧琴琴：这件事情发酵以后，对我来说压力挺大的，吃不下饭，晚上也睡不着，很多部门都找我做过调查询问，有一次是晚上12点多把我从家里叫走的，父母现在都还在外地打工，家里只有奶奶在，弄的老人也很担心。

现在我说什么好像也都挺无力的，只期待有关部门能够尽快公布一份更详细的调查结果，告诉大家真相到底是什么。有人让我去追究那些造谣者的责任，但是我想，只要这件事能够赶紧平复下去就好。

我还是喜欢教育职业，喜欢孩子，但是这件事发生以后，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做老师了。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付垚 张香梅

摄影/北京青年报记者 付垚

编辑/董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