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会馆名称的“五方气象” 蕴含丰富古代文化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4-06-02 10:00

◎袁家方(城市文化学者)

胡同里的“中国地名大观园”

明清两代,会试、殿试,两大顶级考试在京城引发了全国各地在北京建会馆。不但有省级会馆,很多府、县也在北京建有会馆。据《北京会馆基础信息研究》一书的统计资料,各省市(自治区)在京的会馆曾经有省级会馆151个,府馆308个,县馆379个,合属馆7个;另外,商业行业会馆61个,总计908个。由此,北京九百余个会馆名称,如果加上义园等,就过千了。

正乙祠戏楼

会馆名称一般都与所在省地地名关联,这就使北京有了一个胡同里的“中国地名大观园”,而且是北京一个独有的特殊历史遗存。

会馆的馆名,至少有直称、别称、简称三类。省级会馆,一般直书省名,如江西会馆、湖南会馆、云南会馆、台湾会馆等。府州县馆,则如:安徽芜湖会馆、山西盂县试馆、江苏淮安郡馆、广东新会邑馆(梁启超旧居)、浙江绍兴县馆等。

还有以构建时间划分的老馆、新馆之分,以方位划分的北馆、南馆及东馆、西馆之别。如:位于南下漥(今虎坊桥福州馆街)的福州会馆称老馆,位于骡马市大街的称福州新馆;福建汀州会馆,位于长巷二条路北的部分称北馆,路南的部分称南馆;位于宣外大街的江西南昌郡馆,又称南昌东馆,与在魏染胡同的南昌西馆相对应。

北京会馆文化陈列馆

会馆的别称最让人长学问

别称(雅称、代称),最让人长学问。比如:山东也被称为齐鲁大地,由此,位于崇外大街的山东会馆,就有“齐鲁会馆”之称。明万历九年(1581年)建于宣外长椿街附近的山左会馆,又称三义庙,为省级会馆。它是山东在京所建19座士人会馆中最早的。所谓山左,“山”指的是太行山,以坐北朝南为据,其左侧是山东省,故得“山左”的别称。

与“山左”对应,山西有山右的别称。山西的省馆之一,山右会馆在今西城区上斜街,原名为山右三忠祠,明天启四年(1624年)敕建,奉祀万历间进士沁水张铨、襄陵高邦佐、大同何廷櫆。这三人同在辽阳战场战死。清初,大批山西举子进京会试,三忠祠转为会馆。今为上斜街小学。

此外,还有江左江右之说。坐北朝南,左东右西,长江下游,尤其是指江南地区,江苏、浙江一带,有江左别称。这个说法源自南北朝时期刘义隆所著《世说新语》:“江左东南称江南。其人多为文士,故称江左。”以此相对,江右则代指江西。江西曾有省馆称江右会馆,位于今祈年大街中部,建于清前期,道光年间(1820—1850年)转售湖北荆州试馆。

大名鼎鼎的“嵩云草堂”,堪称会馆名称中“雅称”的典范之一。

明万历年间(1573—1619年)在上斜街路北,大学士高拱购荒地筹建中州乡祠;清康熙十年(1671年),工部尚书汤斌将老馆建成乡祠,中州乡祠正式面世。所谓“中州”,因古豫州(今河南省一带)地处九州之中而得名,成为河南的别称。中州乡祠则是河南会馆的别称,进而成了会馆的正式名称。

与建成中州乡祠同步,汤尚书还在上斜街的路南原招提寺废基址上,建了“洛社”大厅、海棠院、月牙池、嵩云亭等建筑。咸丰十一年(1861年)户部侍郎毛树棠在月牙池南又做了推展,从此,以中州乡祠为依托,路北路南连成一片,形成河南会馆大的建筑格局。同治十三年(1874年),兵部尚书毛昶煦等人在馆东再做扩建,建了精忠词、报国堂等建筑,使会馆的厅堂馆舍总数达150余间,正门设在达智桥十九号,定名为“嵩云草堂”。河南登封有中岳嵩山,五岳之中,《诗经》有“嵩高惟岳,峻极于天”句,嵩云草堂之名,也自是窿然特起,形方气厚,云霞壮丽,别有一番气象。

清光绪年间,强学会在嵩云草堂成立,以及“公车上书”,各省举人由嵩云草堂、松筠庵出发,使嵩云草堂在今天享有很高的知名度。

安徽芜湖会馆

跟它们做街坊邻居 猛长地理历史知识

会馆的简称,即所谓缩略称,更让当年的北京人大开眼界。例如:西城南半截胡同的绍兴会馆,因鲁迅故居而广为人知。它初创于清道光六年(1826年),最初的名字是“山阴会稽两邑会馆”,简称“山会邑馆”。民国初,山阴、会稽两邑合并,改名为“绍兴县馆”。它的初名反而少为人知了。

若说“吴长元会馆”,可别以为是某位叫吴长元先生的会馆,它其实是江苏吴县会馆。该馆位于延寿街,建于清乾隆年间,为吴县、长洲、元和三地合建,故名吴长元会馆。1912年长洲、元和并入吴县,才改称吴县会馆。此时,已是清政府下诏罢停科举的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后的第七年了。

河南有两个府馆,一称河陕汝会馆,一称河郏汝会馆。前者建于清代,在果子巷,是河南府、陕州、汝阳三地的合建馆,民国后改称河洛会馆。后者也是清代所建,在宣武门外大街,为河南府、郏县、汝州合建。河陕汝、河郏汝,一陕一郏,字形左右颠倒;而那第三字的“汝”字,则一是汝阳,一是汝州。六个字后面隐藏着五个地名。

西城延寿街有“广西平乐九邑馆”,是广西平乐县(今桂林市下辖县)与其周围的临桂、阳朔、荔浦、修仁、恭城、永福、富川、昭平等“八邑”合建馆,建于清道光二十年(1840年)。

陕西汉中十二邑馆,位于烂缦胡同,建于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以汉中宁羌州为首十二县合建,也称宁羌会馆。其中十一县为:南郑、凤县、沔县(今称勉县)、褒城(今已并入勉县)、洋县、城固、留坝、略阳、佛坪、西乡、定远。

若是三邑馆、五邑馆,弄明白尚且不容易,何况这九邑、十二邑馆了。跟它们做街坊邻居,猛涨地理、历史知识,为今天的我们提供了研究古代社会和文化的珍贵资料。

倒是行业会馆的名称大略直截了当,如颜料会馆、金箔行会馆、玉行会馆、银号会馆等。但也有如正乙祠,不知掌故,难能说清楚。

历来说北京城是五方杂居、人文荟萃,明清的科举考试就使全国各地的人才精英云集都城。从会馆的名称,就可见这种盛况之一斑。

供图/袁家方

编辑/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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