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石塘路村建成北京首家乡村记忆馆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3-05-15 08:00

北京青年报联合北京市档案学会

“档案文化系列活动”第二期

密云区石塘镇石塘路村西邻云蒙山,紧靠鹿皮关长城,是一座历史悠久、美若宝珠的村落。前不久,北京市首家“乡村记忆馆”在石塘路村落成。4月24日,北京青年报记者在建成仪式上看到,记忆馆现场集中展示了石塘路村的历史沿革、民俗非遗,并从党建引领、生态保护等多个维度,深入解读了石塘路村的前世今生。

作为北京市第一家“乡村记忆馆”,该馆的建成缘于北京市档案馆派驻石塘路村第一书记这一契机,自2022年3月以来,北京市档案学会就与石塘路村达成档案助力乡村振兴框架协议,开始启动记忆馆的建设。在此过程中,北京市档案学会与驻村第一书记通力合作,查阅了大量档案史料,并将其集结排序,持续填补了村史、村志的记录空白。

在现场,北京市档案学会秘书长王兰顺告诉记者,未来数字化档案模式将运用在石塘路村记忆馆的数字档案室,像这样的科技赋能将不间断地在乡村档案工作中发挥重要作用,并整体提升村级档案保护的水平。

“左辅雄关”四个大字,印证石塘路城堡的重要军事地位

石塘镇石塘路村距离北京市区85公里,距密云城区西北25公里。当地干部热情地向大家介绍,石塘路村总面积两万多亩,属于水库一级保护区,“石塘路村下辖桃花地和石塘路两个自然村,三个生产小组,有327户、500多人。村庄北至老鸹顶,南至黄木水峪,西至响水坑,东至白河大桥,建设用地面积541.2亩。”沿着蜿蜒的小路直走,转过一个弯,石塘路村记忆馆就伫立在路的尽头。

这是一座朴素的小楼,木制门牌古色古香,上面篆刻着“石塘路村记忆馆”7个端正的金字,与红色大门遥相呼应,引人注目。走进记忆馆,首先看到的是石塘路村的历史形态、历史沿革、民俗非遗等展览,现场村民和观众一个一个展板看得很认真,不少人看完感慨地说,“还是第一次对整个石塘路村有了这么清晰的了解。”

明代石塘路南城城门上的石匾,上书“左辅雄关”

也有不少人感到好奇,“石塘路”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相传,石塘路村“石”字源于云蒙山的石头多,所以“石”字便成了村名的第一字;“塘”字源于白河在村北形成了一个池塘,所以“塘”字便成了村名的第二个字;“路”字源于该村是明代蓟镇西协四路(墙子路、曹家路、古北口路、石塘路)之一,因此“路”字便成了村名第三个字,最终三字合一,称石塘路村。

实际上,石塘路村有着非常厚重的历史文脉,大家边参观边听王兰顺进行详尽的介绍。据《北京文史资料精选·密云卷》记载,石塘路城分为南北两城,明朝洪武年间(1368-1398)用石条、青砖加固旧城,修建了营城,称石塘岭堡,也就是“北城”;为了巩固石塘领营城的防御体系建设,明万历初年(1573)又建起一座新营城,也就是“南城”。从石塘路城基图能清晰地看到:最初的“北城”城形正方,长宽各五十丈缺西南一隅。城周有2000多米,设置四门。与门相对,形成两条主街,东西各有两条南北走向的街道。城内中心建钟鼓楼一座,东西分设文武衙署。万历年间以后增修的石塘路新营城,也就是南城,将原来旧城南门改为鼓楼,沿鼓楼向南延伸了街道。在偏西南处开了南门,南门外城门洞上方石匾匾额为“石塘岭新营城”。北门仍为“左辅雄关”,东门和西门依旧。恰恰是“左辅雄关”4个大字,印证了石塘路城堡重要的军事地位。石塘路城墙上建有垛口,备有滚木礌石、土造铁炮。北门上还建有三间城楼,四周旌旗林立,刁斗高悬。

石塘路城内,嘉靖三十年(1551)设参将。清初为都司驻守,设有“千总衙门”,俗称南衙门,管理军事,统领兵丁;还设有“把总衙门”,也称“北衙门”。据《县志》记载,“乾隆五年(1740)改置守备。道光二十三年(1843)置把总戍之。”从此有了把总衙门,城东南设有仓库,称“东仓”,供储备军粮用,直至城废。

也因此,过去石塘路城内都是兵营,驻守军队。《县志》记载:“清乾隆时期,石塘路守营由白马关移驻,隶提标,把总1员,外委2员,驻白马关、大水峪关,马兵12名,步兵59名,兵营备马13匹。”王兰顺介绍,当时石塘路的军马马厩就设在“马营”。马营是一座整齐的小城堡,马夫白天把军马赶到白河以北的马道峪放牧,晚上入圈,闭门守卫。石塘路城西有演练士兵的校军场。

鼓楼遗存

石塘路城垣基址仍在,城中心还留有钟鼓楼基座

石塘路新营城的山坡上,万历年间修建了一座烽火台,被称为“南楼”。南楼南面依山,北面傍水,被当地人称“链船楼”。关于“链船楼”这个名字还有个美好的传说:从地理形态上看,石塘路城非常像一条船,村子东西两头的东庙和西庙,就像船的两条橹,城墙就像是船棒子。如遇洪水,这条船极易“漂走”,于是当时修建的这座南楼,形似一只铁锚,像“定海神针”般把石塘路城这艘“船”牢牢地拴在山脚下,不至于漂浮在水上随水而去。也因此,当地百姓俗称南楼为“链船楼”和水库边上的“定海神针”。

石塘路营城明、清两代只在东关、西关住有少量居民,他们种地很少,为了生计,只能靠山吃山,每年入冬之后,靠身背梯架,进山打柴、烧炭。打的干柴多用脚踏木托排从白河溜冰运回,再由人背、驴驮,运到几十里外的城镇换回布匹和生活用品。

自古以来,由于大多都是军户,石塘路居民不多,1949年以前不足百户,人户虽少,却有17个姓氏,从这个角度也说明了,这些姓氏的祖上都是守边的外地戍卒。王兰顺坦言,“别看石塘路面积不大,庙宇却很多。当时大计有三官庙、玉皇庙、城隍庙、马王庙、关帝庙、真武庙、娘娘庙、药王庙、菩萨庙、土地庙、龙王庙等12座庙宇。虽然这些庙宇现在已经荡然无存,但直到今天,石塘路城垣基址仍然存在,城中心还留存有钟鼓楼基座。2013年,石塘路城堡遗址公布为全国重点文保单位。”

近年来,随着村民保护文物的意识逐渐提高,一些古董、古迹逐渐被发现。前两年,隐身在采摘园里的一口枯井被发现竟然是一个“老古董”,令村民们兴奋了好一阵子,当时的场景至今依然历历在目,“那口井被木栏杆围了起来,井上没盖儿,原来有4个眼,可以4个水桶同时打水。冬天这个井壁干净硬朗,不过井水早已干涸,寒气一阵阵扑面而来,四周的果树并不高大,长势却很茂盛,大家都推测这是因为果树发达的根系齐刷刷地指向古井,才把这口古井吸了个一干二净吧。”

石塘路村南侧山坡上的烽火台

“抗倭英雄”戚继光,在石塘路村驻守十年以上

在挖掘梳理石塘路村档案的过程中,大家能深切感受到档案人“存史留凭,资政育人”的责任感。从档案入手,能解决很多历史方面的难解之谜,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以点成面,能够横向、纵向发现很多有意思的历史故事。

石塘路村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据《北京文史资料精选·密云卷》记载:“石塘路唐代称黑城川,明朝为驻军之所,是长城的首要关隘和交通要冲,被誉为密云首险。”从密云境内最北的长城第一道防线白马关进到石塘路需要经三关(白马关、冯家峪关、鹿皮关),闯五寨(下营寨堡、石佛寨堡、高家岭寨堡、黄岩口寨堡、骠骑寨堡),才能接近石塘路。因此石塘路地势险要,军事地理位置重要,是密云西北部地区的一个边陲重地。

王兰顺介绍,建于明朝的城堡遗址,证明石塘路村曾经是驻军的边关要塞。据民国三年《(1914)密云县志》记载:“明嘉靖二年(1523),俺答小王子兵犯石塘岭,在城外里连营扎寨,派兵叫阵,气焰嚣张。一气之下,石塘路协守营参将魏祥率兵偷袭敌营,因寡不敌众被俘杀害。”对此,明代散文家唐顺之曾在《夜上石岭关》的诗词中写下“白河入口石塘城,上流元自古开平。岩立星辰孤坠影,野清刁斗空传声。戍楼倚月横吹动,虏帐烧腥远火明。魏将殒身曾此地,边人话及尚沾缨”的悲壮诗句。

为加强石塘路协守营的指挥力量,明隆庆五年(1571)石塘路参将由驻扎在石匣营的著名将领戚继光统管。众所周知,戚继光的主要成就是“南平倭寇,北御蒙古”,而少为人知的是,当时边患沉重,全国最能打的部队都向边关集中,“戚家军在这里至少待了十年以上。大家熟悉的关宁铁骑也是从那时开始崛起,相当于现在的野战军系列。”

虽然“抗倭英雄”是戚继光身上最耀眼的一个标签,但值得一提的是,戚继光不仅是个能征善打的将领,还是一位重要的军事理论家、兵器专家,比如他改造、发明了各种火攻武器;建造的大小战船、战车,使明军水陆装备优于敌人;还富有创造性地在长城上修建空心敌台,城垣周围布防严密,进可攻退可守,堪称固若金汤,确是极具特色的军事工程。

戚继光写的《纪效新书》十八卷、《练兵实纪》十四卷等,跟宋代的兵书有异曲同工之处,非常实用,戚家军的“鸳鸯阵”厉害之处就在于,它能够克制个人的武艺和勇猛,因为在古代大兵团作战中,要听令而动、要整齐划一,个人武艺高强没有任何意义,反倒会导致在大阵中形成弱点。

张居正去世之后,戚继光渐渐失势,被调往广东。万历十三年(1585),戚继光受到弹劾,罢免回乡,仅仅三年后,病死家中,时年61岁。戚继光镇守边关的岁月,可在明代文学家许倓吟咏密云的《塞上曲》中去体会一番:古北关前月似霜,石塘岭下塞云黄。鸣笳夜半边声起,不见征夫亦断肠。

石塘路村的生态之美

抗战时期,白乙化率八路军在此创建抗日根据地

密云有红色的革命历史,而整个石塘路地区在抗战时期也曾经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1940年,白乙化率八路军晋察冀十团挺进北平,创建抗日根据地。在密云,他以云蒙山为据点,深入白河两岸发动群众,开辟新区。他曾立军令状表示“完不成任务,生不回平西,死不离北平”。他运用游击战术,连克五道营子、小白棋、司营子等日伪据点,令日伪军昼夜不安。1940年12月,白乙化率部在密云冯家峪一举歼灭了号称“常胜部队”的日军哲田中队90余人,取得反“扫荡”的胜利。当时,丰滦密根据地巍然屹立,“小白龙”威名传遍平北,抗日斗争如火如荼蓬勃发展,一直到抗日战争胜利。

1941年2月4日,在指挥密云马营战斗中,白乙化不幸牺牲,年仅30岁。如今,白乙化的墓就在石塘路村附近,烈士长眠在他曾经战斗过的青山绿水中。

村囗的石刻

“乡村记忆馆”像一粒种子,带出石塘路人的更多记忆和欢喜

走进石塘路村记忆馆中的数字档案室,看到工作人员正在进行档案数字化扫描。在她身后是一列整齐的档案柜,目前里面存放着石塘路村的纸质档案。北京市档案馆派驻石塘路村第一书记张克伟介绍,去年3月,在筹建“乡村记忆馆”的过程中,就开始同步推进数字化科技手段赋能乡村档案工作,并在培养乡村档案从业人员日常接收、征集档案的同时,运用数字化手段保护好、传承好、记录好、利用好乡村档案资源。

在石塘路工作期间,他感触很深,特别是在对档案工作的基层建设中,用档案助力乡村数字档案室建设,是学术与实践相结合的生动体现,“石城镇石塘路村签订乡村合作档案模式之后,在保证档案安全、保护纸质档案的基础上,村民来查阅档案时,实现数字化、电子化,大家都觉得方便、新奇。未来还会推动统一培训工作的落地,实现村档案员业务能力的提升,使档案员能够完整熟练地整理、操作,为村民做好服务。把乡村文化通过记忆、民情,传承、传播下去是非常有意义的一件事。”

在北京市档案学会理事长李立军看来,能够贡献档案人的力量,为乡村事业尽绵薄之力,是非常有意义的一件事。他表示,此次建立首家“乡村记忆馆”,留住田园乡土乡情,极具示范效应,“未来值得挖掘的密云历史文化还有很多,希望更多以档案为依托的记忆馆能够诞生,让老百姓的物质、精神文化生活都丰富,更好助力新时代文化建设和乡村振兴。”

在村中的柏油路漫步,放眼望去,防护林、经济林、用材林由近及远铺陈出一幅绿色的画卷,生态涵养区名副其实。密云水库周边蒲草繁茂,石塘路人研发草编制品,不断挖掘这项民间艺术,越做越精美,凉帽、花篮、拖鞋、保温杯壳……如今,这些精致的草编工艺品不仅受到游客欢迎,还远销国外,受到青睐。村民都说,这第一家“乡村记忆馆”试点落成,像一间乡愁的驿站,更像一粒种子种在石塘路人的心里,不知不觉带出越来越多关于石塘路村的记忆和欢喜。

供图/北京市档案学会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李喆
编辑/王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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