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博物院将清朝聂璜所绘的《海错图》出版成册，我也有幸能借阅到一览。虽说叫“海错图”，应该主要绘的是海里的生物，也夹杂了海边会出现的其他动物，比如说鸟。《海错图》里绘制了近十种鸟，像麻雀这类鸟，作者便画得非常精确，但大多鸟画得极其抽象，甚至有些内容是从渔民老乡口听闻到，然后靠着自己想象力随意发挥，解读起来真又好笑又好哭，还好图画边上还有一段文字旁白作参考。

01

“长脖长嘴长腿”的鸟到底是什么？

在这其中有一个画得非常有误导性的鸟，从图来看，长脖长嘴长腿，浑身白色羽毛，肯定是某种白鹭无误了，但看这位离谱作者所绘的图一定要结合文字来解读。图片边上有段文字说它是：嘴长腿长，这显然是鹭的特征。晚上才会出来，大晚上叫唤，还会下水逮鱼吃。嗯？这就令人很迷惑，白鹭哪有这习性呀？白鹭大多早上离开，去它们各自的“渔场”捕鱼，到了傍晚时分，便又飞回睡觉的树上睡集体觉，晚上别说叫唤，保证哪动静没有。但鹭中真有一种大晚上出来捕鱼的，那便是夜鹭，它们的叫声异常惊怂，近似狗吠与鹅叫之间，大晚上突如其来一声，能叫人吓破了胆了。

但下水的描述便让我迷惑，鹭类都是大长腿，它们时常在水边浅滩活动，涉水逮鱼，但它们并不像鸭子那般下到水里，我们习惯性将这类水鸟称之为涉禽。我曾一度怀疑，作者是不是看走了眼，将水里活跃的鸊鷉看成了鹭，再加上大半夜出没的习性，怀疑作者将几种鸟拼到了白天常出沿的白鹭身上。

直到有天，我到颐和园闲游，看到水面几点小灰点，我本以为是我未曾见识过的鸟，望远镜一瞅，居然是在水面上遨游，原来夜鹭是可以游泳的！虽然不知道它那无蹼的爪子是怎么蹬起水来的，但这的确刷新了我对夜鹭的认识，也给我解答了长久以来的疑惑:《海错图》中那只“白鹭”正是夜鹭无误了。

作者供图丨夜鹭起飞

02

长得像“企鹅”的夜鹭

其实夜鹭在我们身边非常普遍，在祖国的从南到北，只要是一个城市公园有个湖面，有些植被，便能发现它们的身影。也正是如此，夜鹭也成高频询问的鸟类之一了。公众对于夜鹭的认识，更多来自一则无厘头的新闻内容。一个动物园的水族馆中养了一群企鹅，饲养员每天要给它们投喂鱼。直到眼尖的游客在企鹅中发现了一只长相不太一样的“企鹅”，后来发现这家伙正是来企鹅群中蹭吃蹭喝的夜鹭。缩在企鹅之中，竟还有几分相似。从此之后，夜鹭在观鸟爱好者之中有了“企鹅”的戏称。

当然，只在白天下，夜鹭才会转换成“企鹅”形态。别看它现在圆圆润润，一副企鹅模样，毕竟还是鹭类，大长脖子才是它们该有的状态。不管是在休息时，还是在飞行时，鹭类都会将脖子缩起来，其他时候，尤其是捕鱼时，大长脖子才派上它们的用场。我们都能看到其它鹭类伸长脖子的样子，但夜鹭却鲜有如此。这正是因为白天是夜鹭的“下班”时间，所以我们大多都是见到它们停在水边、树枝上，或者是水中央一根木杆子缩着脖子休憩，有些夜鹭聚集休息的树枝上能站满几十只夜鹭，这是它们独享的安静时刻。

03

年龄不同的夜鹭外表大不相同

在这些休息的灰蓝色夜鹭中，混着一些体色不太一样的鸟儿，除了体色呈现褐色以外，它们的大小，体态，甚至是缩着脖子有点猥琐的样子都是如出一辙。它们依旧还是夜鹭，只是年纪上与灰蓝版夜鹭有些差距。褐色版的夜鹭是今年出生的娃娃，夜鹭宝宝当年出生，当年就能独立生活，只是还没有完全成年，相对灰蓝版的长辈来说，它们的生存经验还浅，不足以应对各种突发情况，但这灰蒙蒙的体色对于找对象可不太有利，真正成年后再换上灰蓝色羽毛，后脑勺后还拖着一条小辫，这是找对象必备的“婚羽”。

夜鹭夜鹭，上“夜班”时候的它们才会完全展现出鹭的形态，休息了一天的夜鹭便开始分散到各自的“渔场”去，主要以鱼和青蛙这类生活在水中的动物为食。那么问题来了，大晚上伸手不见五指，它们是怎么看见水中的猎物？问题的关键就在它们的眼睛上。

夜鹭的成鸟和幼鸟和某些鹭类多少有几分相似，认出它们的最准确的方法便是看它们的眼睛——它们的眼睛“镀”上一层红色的虹膜。红色虹膜对于微弱的光线下物体能有更好的感知能力。在这点上，我们人类也是灵活运用，比如说在一些领域的望远镜上镀上红色膜，即使昏暗的环境也看清目标。红色之外的红外线更是能在全黑环境下成像，由此我们便有了红外相机，运用于监测夜晚活动的动物。所以夜鹭的眼睛在微弱的月光帮助下，能准确捕捉到它们的猎物，而猎物们并不一定能见到它们的天敌早已把脑袋伸到它们的眼前了。

夜鹭渐渐适应了城市里的生活，在公园中、在湿地中，我们很容易能发现它们，它们渐渐也发现人类并没有什么危险，于是与人类的距离越来越近，但这也带出来一些问题。北京动物园的水禽湖中生活着上百只蹭吃蹭喝的夜鹭群，这倒是成了动物园里的一处景观。但这会带来禽流感爆发的风险，动物园不得不锯下几根它们立脚的树枝，希望它们往别处去。

夜鹭不仅在野外捉鱼吃，它们还会溜进人类的花园之中，悄无声息地逮走主人的宝贝锦鲤，令人哭笑不得。但有些夜鹭则会进入到鱼潭中，去偷吃商品鱼，鱼潭主人为了避免损失，也就只能围上网，于是一些夜鹭便扑上网，缠绕而死。

这些令人遗憾的事，恐怕既不能完全归罪于人，也不能完全归罪于夜鹭，人与夜鹭和谐相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作者|叶峥嵘

审核|黄乘明 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研究员

编辑/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