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上海的龚先生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发现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自己的母亲很早就出门，很晚才回家。问她干什么去了，她都说去泡脚了。那个泡脚的地方离家有20多公里远，她为什么要往返两个多小时去那么远的地方泡脚呢？这让龚先生心里有点起疑。

往返两小时 母亲频繁前往足浴店 有何隐情？

不仅免费泡脚 还可学习养生知识

让龚先生的母亲执着的那家泡脚店，据说是以前的一个租户给她推荐的，不仅可以免费泡脚，还能学习到很多前沿的养生知识。龚先生发现，母亲自从爱去那家店泡脚后，身体和精神的状态倒是显得也还不错，老人家怎么高兴怎么来，他也就把这个疑问暂时放在了一边。

2022年6月初的一天，龚先生的母亲突然气喘吁吁地从泡脚店抱回来一台一万多块钱的仪器，向家人宣布以后每天晚上要泡脚排毒。母亲的这个行为把龚先生着实吓了一跳。一向节俭的母亲，怎么突然会舍得花这么多钱去买个洗脚盆呢？这一万元的脚盆和几块钱的塑料脚盆，洗脚效果到底又有什么不一样？面对龚先生满肚子的困惑，龚先生的母亲打开了这台机器，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龚先生：用一个脸盆把仪器放进去，然后里面的水会变浑浊。

机器配置极其简陋 号称通过泡脚包治百病

龚先生看得有点蒙。一台主机，一根电源线，一个放在水中的发生器，再戴一个腕带，这就是要卖一万块钱的，号称可以通过泡脚排毒治百病的“氢分子沐足机”？虽然不太懂得排毒那些深奥的原理，但是龚先生觉得这机器的设备少得有点可疑，于是他反着操作，把腕带戴在了脚上，把手放在了洗脚盆里。

龚先生：我自己用双手放在水盆里面，把仪器放进去，把感应器绑在自己的脚上，我的手也能变色，也就是相当于我的手也能排毒，所以我对这个其实已经是非常不信了。

水变色，怎么就能说明这是在把身体里的毒素在向外排出呢？这机器会不会伤害母亲的身体？一想到母亲这么大岁数还每月奔波，就是坚持在用这种可疑的机器泡脚，龚先生不禁怒从心起，他上门去找出售机器的公司，要求他们立刻退货退款。

龚先生：刚开始我只是想退，但是我妈不同意，非常地深信不疑。

龚先生没想到母亲会这么生气，说龚先生不理解她不孝顺她，不尊重她的想法，而另一边，公司的人则希望他能每个月坚持陪母亲来听听这些先进养生理念的课，要舍得花钱给老人尝试使用一下高科技的产品。

龚先生：他们在那边大概六七个人，在给我洗脑，反过来给我洗脑。

母亲坚持想要这个一万块钱的泡脚盆，产品经理拒不退款。就这样，一肚子委屈没处说的龚先生最终选择了报警。

警方接报警对案件展开调查 有新发现

一万块钱的这个脚盆，比几块钱的塑料脚盆到底好在哪里？水变色了，真的是在帮身体排毒吗？接警后，民警将位于上海普陀区的这家公司相关人员传唤到派出所配合调查。经过调查发现，龚先生的母亲给龚先生转述的那些知识只是九牛一毛，其实这家公司在网络上早有一批固定的老年粉丝了。

民警反复观察机器构造 “腕带”引起注意

这些公司人员在某些视频号上做推销时，极富感染力，极容易让人产生要是不买就亏了的冲动。他们卖的这一万块钱的脚盆真的是那么完美无瑕，高科技顶流产品吗？民警在反复观察完这个机器的构造后，对那条龚先生曾经戴在脚腕上的腕带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上海市公安局普陀分局曹杨新村派出所探长周琛：现在我们把机器插上。插上以后，机器就在正常工作，它里面模式我们选一个沐足模式。首先我们把发生器放到水里面，我们在这个水里加入精华素，少量的，这一头其实应该是绑在我们手上，我们不要人体任何参与，我们一样的把它放在水里面，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回路。

无人体参与情况下 “毒素”亦可排出

腕带有一个小金属片，把腕带直接放到水中和洗脚时把腕带戴在手上，起到的作用都一样的，都是和水中的发生器形成电流的回路，警方的侦查实验证明，在完全没有人体参与的情况下，水的颜色也同样会发生改变，水里同样会有气泡产生。也就是说，没有人泡脚的情况下，也会有销售人员所说的“毒素”排出。

民警还发现，这台洗脚盆的工作周期最多为30分钟，什么时候水的颜色会发生什么变化，规律也都是一样的。

上海市公安局普陀分局曹杨新村派出所探长周琛：前十分钟的颜色是呈现一个黄褐色，后续它会慢慢地呈现一个褐色，从二十分钟到三十分钟，它会慢慢地呈现黑色。

这些不断变化的水的颜色，在宣传人员的口中被赋予了更深层次的意义。

上海市公安局普陀分局曹杨新村派出所探长周琛：“看水”的意思就是，能根据水的颜色告诉前来体验的人，这个颜色代表你身体哪些部位出问题了。

犯罪嫌疑人张某胜：红的就说明是血管上问题大，再就是很多大泡泡小泡泡鼓得很大，这就是肠胃，消化系统上就有问题，我们总结出来的。再就是那个绿色的出来，胆囊里面就有问题，那些人就直接给我们讲了。还有黑色的，存在得很多，还一坨坨的，黑的很多那种的，等于说他的肝脏，一般有的喜欢喝酒的那种就存在得特别多，有脂肪肝的人他就出来得特别多。我们是总结出来的经验，但是没有科学根据。

面对民警的询问，这家公司的老板张某胜虽然谦虚地说他们的总结没有什么科学根据，但是在公司的对外宣传中，他们的疗效可是有数据支撑的，比如在2021年11月他们运营的这个公众号里，就曾提到过“有人通过氢分子沐足机泡脚排毒，癌症和牛皮癣都治好了。”

出厂价千元左右 对外售价则是成本10倍

随着案件的侦办，民警调查出这些所谓的“氢分子沐足机”，都是张某胜联系厂家加工生产的，出厂价格一台仅为1000元左右，而对外售价则是成本的10倍。在1年多的时间里，先后有数十名老年人在张某胜的公司购买过这种“氢分子沐足机”，或者充值购买过所谓的氢分子沐足年卡、季度卡等预付卡，涉案总金额约为135万元。当警方顺着线索寻访到一些受害者时，他们仍在每天坚持用“沐足机”泡脚排毒，对受骗这事并不知情。

上海市公安局普陀分局曹杨新村派出所探长周琛：我们问他，泡到现在大半年了，是不是现在泡脚还会从脚底产生毒素？他说是的，也就是说从第一次泡脚到现在大半年，每天都在泡脚，他还是不断地每次泡脚会发生颜色。这么深的毒素，我们认为这个是不可信的。

经调查，张某胜于2021年5月在上海市普陀区注册了公司，销售各种与“氢分子”相关的治疗仪。公司由其妻子柳某负责收发货和售后，女儿张某芳负责财务和宣传推广，维护微信公众号和公司网站，以此来骗取中老年人的信任。作为销售人员的唐某，则负责拉拢中老年顾客来公司体验“氢分子沐足治疗”，将泡脚时发生的水质变化、颜色的深浅，虚构为顾客体内排出的毒素，并根据颜色、发泡大小等情形欺骗顾客身体如何出现了异常。目前，犯罪嫌疑人张某胜、柳某、张某芳和唐某因涉嫌诈骗罪，已被上海普陀警方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专家借助仪器 分析“沐足机”工作原理

龚先生虽然帮母亲要回了那被骗的一万块钱。但母亲却始终没弄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受骗的？民警侦查实验中的回路物理问题着实让人有些难以理解，还有那些人体排出的所谓“毒素”，又到底是什么物质？这种种疑问，华东师范大学化学系副教授陈立松和他的团队，帮助我们找出了答案。

陈立松副教授和他的团队首先对所谓氢分子沐足机工作时产生的气泡中的气体进行了收集，将收集的这些气体通过气相色谱仪进行分析，检测结果显示产生的气体为氢气。接下来，陈立松团队对水中产生的黄褐色物质，也就是张某胜宣称的泡脚时排出的“毒素”进行了重点分析。经过抽滤、干燥处理后，得到一种结晶状物质，再通过“X射线衍射法”进行了分析。

华东师范大学化学系副教授陈立松：它与氧化铁的主要的峰是完全吻合的，证明我们得到的这样一种黄褐色的物质，热处理之后就是三氧化二铁，也就是我们家里常见的铁锈的主要成分。

通过测量和分析，所谓的氢分子沐足机实际上就是一个电解仪，原理和中学化学实验课中所涉及的“电解水实验”没有根本的区别。

华东师范大学化学系副教授陈立松：它就是一个铁的氧化变成铁离子，同时产生氢气的这样一台机器，就是与我们常见的电解水是没有任何的区别的，只是一个阳极变成了一个铁片，铁的一个线圈。

而对所谓的精华素，陈立松团队也采用“X射线衍射法”进行了检测。

华东师范大学化学系副教授陈立松：我们通过X射线衍射的分析，这样一种物质就是我们家里常用的食盐，用化学的语言来说，它就是一个氯化钠。

盐加入水中，起到的作用是加快电解的过程，和所谓帮助身体排毒毫无关系。

华东师范大学化学系副教授陈立松：把这样一个氯化钠加入水中去，就可以增加水的导电性，就让整个的电解过程变得更快，让氢气产生得更快，让这种黄褐色的沉淀也产生得更快，它只是起到了一个加速的作用。

警惕！天下没有免费的服务

了解了这台沐足机所谓的工作原理，相信很多人也就明白了自己为何会上当受骗。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一提到“免费”两个字，一定要提高警惕。

一起回到龚先生的母亲热衷去泡脚的那个时间点，她要坐地铁来回花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去那么远的地方泡脚，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因为：免费。免费泡脚，免费学知识，此外还有第二个原因起到了催化剂作用，那就是“熟人”。

龚先生：这个人之前是租房子租在我家的，然后去跟我妈妈介绍这些东西。陆陆续续地就是可能一个月到上海来泡两次脚，所谓的上课，就听他们说说泡脚会对身体舒服，就慢慢引导我妈妈最后买这个产品。

“熟人”介绍一款“好”的健康产品，感觉更可靠，不会上当，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实际上这些所谓“熟人”在老人消费后都可以获得“提成”。

犯罪嫌疑人张某胜：别人觉得这东西好，买了的话就是10%（提成）。

上海市公安局普陀分局曹杨新村派出所探长周琛：如果对于健康比较关注的中老年人，我们还是建议听从医嘱，相信医生的专业，而不是相信某些机构的保健品、保健仪器、保健的医疗器械会对我们人体有多大的帮助，这些都是不科学的。

这个故事里，龚先生的母亲很幸福，她有个细心的儿子，能关注到她的反常，及时帮她止损。看到他们的故事，也提醒我们在日常生活中，要抽一些时间和老人沟通交流，了解他们的生活动态。

龚先生：主要他们的销售技巧，包括洗脑的流程肯定是事先想好的。所以老年人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我觉得家里人一定要多关心，特别是家里人一定要多关心老人现在的精神状态，包括最近的身体状况，以免被外人所骗。

值得关注的是，张某胜所推广的这种所谓氢分子沐足排毒模式，已经通过经销商加盟、出售所谓氢分子沐足机等方式，扩散到了全国不少地方。

犯罪嫌疑人张某胜：有批发，有两千多的、三千多的，再就是五六千批发出去的，看他拿货多少，拿的少就贵一点，拿的多就便宜些。

张某胜还以上海总部老总、创始人等身份参加了多个城市实体门店的开业仪式。目前案件的侦办工作还在进行之中。

编辑/朱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