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淡蓝
手术室出来6小时后,我终于能坐起来了。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那个人,手术出来了吗?
妈妈知道那个人,说去她病房看看。几分钟后,妈妈回来,意外地告诉我,那个人不在52床!问了病房的人,说不知道。问了护士,说只有知道名字才能查。
那个人,我不知道她的名字,我们甚至不能说“认识”,我们只说过三句话。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护士台办住院手续。那天还不到8点,显然我们去得太早,护士让我们等着。她看看我,笑着对我说:“看来我们都是急性子。”我抿了抿嘴,点点头。因为要动手术,我心情沉重,笑不出来。
她比我年轻许多,大概三十来岁吧。脸色红润,长长的卷发有些凌乱,脸上有几粒痘痘,长得不算好看,但笑容灿烂。
我们只好坐在长椅上等候。她和她先生说着话,她叫她先生去吃早餐,先生不依,她推着他起身,两人咯咯地笑。
来住院的人多了起来。护士呼叫着名字,开了好几张单子,让我们去做术前的各种检查。在B超室门口,我又碰到了她,匆忙的我们没有忘了相视一笑。
后来,竟然又是我们两人最快做完了全部检查,主治医生索性先给我们做术前谈话。在告知了种种手术的意外和风险后,医生让我们签字。
落笔之前我顿了顿,抬头看她,似乎是心有灵犀,她也抬头看着我,我们无声地点点头,好像是默默给对方鼓劲。
安排床位的时候,我求护士长给我一个双人房间。她脱口而出:“就给我们安排同一间房吧。”
我愣了一下。她转过身问我:“可以吗?”我连连点头:“当然可以。”护士长笑着说:“怎么可能?空着的双人房本来就很少。”随后,我被分配到了36床,她是52床。拿着各自的病号服回房,之后我们没有见过面。
她的手术做完了吗?手术顺利吗?术后状况还好吗?她和我一样哭鼻子了吗?有一连串的问题想要问她,然而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妈妈走进走出,终于有一次她兴奋地说:“我找到她了!我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去找的,她刚刚从手术室出来,麻药已经醒了。手术很成功!”
我突然就松了一口气。第二天一大早,我在床上躺着。她笑嘻嘻地走了进来,病号服外面套着一件羽绒服。
我大惊:“你怎么起来了!”
她说:“昨天晚上我输好液,已经12点了,我想不能这么晚来看你。你能下床了吗?能的话我们一起在走廊走走吧!”
她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后来我们又见了两次。我嘱咐她回去后好好休息,她使劲点头。然后我就走了,没有和她说再见。我不希望我们再相见了,尤其是在医院。
两年过去了,我依然时常会想起她。想知道她的伤口还疼吗?想知道她复查之后一切安好吗?想知道她的笑容依旧灿烂吗?
每个人都有许许多多不一样的朋友。妈妈有她的“舞友”,爸爸有他的“麻友”,我有“文友”“饭友”“摄友”……有些话,只有在同类的人之间才能聊得起来;有很多很多的感受,只有同类人之间才能懂,那是只属于他们的“区间密码”。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