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最后一天，霍比（化名）像往常一样，打开微信五个500人大群，一一回复了涉及影院的业务。这是他的兼职。

这一天，中国电影全年总票房约469亿，距离大多数预测者的500亿目标，还差不少。而这个数字比霍比预测的600亿目标还要差得远。

疫情前的2019年，中国电影票房为641亿。基于这点，加上年初春节档的繁荣样貌，霍比给出了2021年全年票房600亿的预估。

他从高中开始从事电影工作，至今已有11年时间。自疫情发生，霍比所在的影院遭受了巨大的经营危机。他不得不辞职另找一份有五险一金的“正经”工作。电影只能作为兼职。他原计划明年全职回归电影行业。但疫情之反复和影院现在的处境也把他的信心砍了一半。

2021年最后一天，制片人许志湧刚刚结束厦门金鸡奖的旅程。回到北京，年底他手上还有不少电影项目在忙碌进行。

上海华人院线UME电影集团运营总监蔡晓雪早已准备好明年的创新运营计划。她拿出一卷色彩斑斓的电影票纸。不同颜色的票纸对应印着“锦鲤加持”“桃花不断”等祝福词。观众前往影院取打印票时可随机获得这些印着不同祝福词的电影票。

2021年最后一天，打理好一年积赞下来的复杂情绪，电影行业的人们，带着各自的踟蹰、期许，又要开始了新的征程。

延续去年的难

马上2022年了，霍比回归电影行业的心也越来越紧迫。最近他想找一家广东地区上500万票房的影院谈合作。借助多年的影院经历，霍比计划明年成立一家自己的影投公司，帮私立影城拿到更多的活动费用补给，以及进行影院的托管，提高私立影院的经营效益。

等了两天，只有一家今年刚刚满500万票房的影院前来“报道”。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2019年广东地区年收入1000万票房的影城都挤不进前十名。”

有公开资料显示：2020年全国影院关闭总共800家，占影院数量约7%，同时考虑到2011年开始影院进入扩张期，每年新建1000多家，一般物业合同签约10年起，因此预计2021年后每年会有大量影院租约到期，部分影院会因难以承受新的租金条款而倒闭。

尽管里面的数字没有得到确切证实，但长期从事院线工作的霍比也提到了今年因租金拖欠、影片延迟上映等因素叠加而致院线倒闭的情况。另据他了解，今年北京某票房冠军影院做到4300万票房时实际还亏损了100万。

如果要谈及今年电影市场的变化，霍比会觉得有点困难。在他印象中，这一年票房好看的几部电影可以用十个手指数完。因为片子少，所以难以看出明显的变化。

尽管今年是疫情恢复后正式的完整年，但疫情之反复也让片方加大了对最终定档日的顾虑。撤档的也不占少数。

2019年全国有90部影片票房过亿，2021年有62部。其中。2019年上15亿的影片有9部，2021年仅有3部。从观影人次看，以12月整月为例，2021年12月单日500万人次的仅有一天，而2019年 12月单日达 500万人次有 6天，最高为698万人次/天。目前高校依旧采取较为严格的学生管控措施，观影主力军受限。“疫情之后，大家进电影院的欲望变小了，加上电视、视频网站做的节目，这几年越做越好，大家也习惯了在家看或者在手机上面看。这种观影习惯的改变对院线电影有一定压力。”许志湧还提到了另一个电影人不得不面对的事实，“加上这两年已拍未上和已上但因为发行原因，部分影片的投资款钱还没收回来，年底互联网平台裁员、资金紧缩，整个电影工业还在持续承压。”

“不是那么差”

许志湧现为华人影业副总裁、高级制片人。虽然电影工业持续承压，但他目前正在推进的电影项目数量依然不少。这与他在博纳影业工作时的情况相近。“你说不繁荣，可是也这么多项目，而且质量也不差。”许志湧说。

霍比对此也深有感受，“虽然大家都说电影市场很烂，但还有很多小公司愿意扎进电影项目，甚至很多被骗了钱，这一方面也说明了资本方面还蛮火热的。这也是蛮奇怪的。”

潮水退去，影视投资的谨慎、理性也越来越明显。

许志湧谈到，从自己和对行业其他公司的了解，虽然头部公司不断有新的项目前来咨询，但公司给出的承诺或者做出的决定其实会很谨慎，“投资方现在都会考虑‘这个项目市场是不是真的需要？’‘回收怎么样？’大家都要想得很清楚。”

“如果前几年繁荣的电影市场比喻为气球，那这几年的增长放缓本来应该是一个气球慢慢地漏气，让不安因素慢慢消失掉，但疫情就如一根针，直接就给扎破了，不单把泡沫展现，也把部分资金吓退了。不过退潮的都是一些投机性的机构等等，传统公司还是会坚持下去。”

大浪淘沙，只有好的项目才能留下。许志湧认为这样更踏实、可贵，“能让电影人好好专注项目，让大家看清自己的位置，是否要继续，接下来怎么选择。”

尽管电影上映数量整体有所下降，但许志湧也在今年的市场中看了变化和机会，“今年里面好多小成本爱情片都出来了。不一定全部过亿，但只要故事扎实、打动人心，其实现在这个时间的市场更容易消耗，都留出了空间。过去大家可能都认为这样的片子得找很贵的演员，甚至最少都得几千万或者上亿才能看得见票房，但现在已上映的电影里，一两千万、两三千万的项目，也鲜有做出不错票房的佳作。”

今年4月上映的爱情片《你的婚礼》最终票房达到了7.9亿。近期上映的徐峥执导电影《爱情神话》也收获了良好的口碑。电影上映8天票房1.17亿。而《穿过寒冬拥抱你》更是在12月31日首映日当天就突破1.8亿票房。

许志湧还发现，今年有不少小成本片会采用新导演、演员。这为未来培养新的中坚力量创造了条件。伴随着档期的分化加剧，非热门档期其实能够留出空余的空间给到这些小成本片子，“不仅如此，小成本还可以往热门的档期里面挤。因为机会成本更低。”

熬过去

不久前，有人问蔡晓雪，如果用几个形容词去总结2021年影院行业，会是哪些词。她记得当时回答了一些有关“困难”的词汇。再次面对这个问题，她更愿意提到她当时说过的“希望”。

2021年对于影院行业固然很难，主要还是体现在租金、工资等固定支出方面。抛开这点，蔡晓雪所考虑的“希望”，就是熬过这艰难的两年。

谈及今年市场的变化，她颇为激动地细数了国产片给她带来的惊喜，“从年初的黑马《你好，李焕英》到《长津湖》，现在《扬名立万》都9个多亿了，片方一开始从没想到过有这么高的票房。今年很多电影，第一，符合大众的口味；第二，真就是质量过关的。大家过去可能追求大片，但最后发现大片上了其实也没有达到预期。”

面对疫情影响，蔡晓雪也放平了心态，“迪斯尼那次有疫情，迅速展开工作之后，一天就解决了。”在疫情常态化的环境下，蔡晓雪想的更多的是影院精细化运作和多业态合作。接下来，UME国际影城将会尝试沉浸式娱乐，“让大家知道，电影院不再是原来以为的那种样子。”

熬过这艰难的两年，许志湧感觉2022年将是竞争激烈的一年，“同行都在憋着放大招，比如2020年疫情影响最大的时候，大家的希望是能把2019年的存货消耗掉，但是疫情和市场的现况让很多大片都没有出来，只能等到2021年，大家衡量再三才把部分拿出来放，但还是有些大项目依然在观望明年。加上今年陆续也有不少成本不低质量不错的影片开机，目标直指明年。所以明年在疫情好转之下，估计会有不少片子涌入市场。”

11月9日，国家电影局发布《“十四五”中国电影发展规划》。文中提到：“展望2035年,我国将建成电影强国,中国电影实现高质量发展,电影创作生产能力显著增强，彰显中国精神、中国价值、中国力量、中国美学的精品力作不断涌现,以国产影片为主导的电影市场规模全球领先,电影产业体系和公共服务体系更加完善,培养造就一批世界知名的电影艺术家,中国电影在世界电影格局中的话语权和影响力大幅提升。”在许志湧看来，这是国产电影发展的强心剂。

对于明年的票房，蔡晓雪乐观地估计了一把，“至少会上500亿吧，万一咱们还能突破600亿呢？”

经济观察报 记者 谢楚楚

编辑/樊宏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