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百万字巨制首次推出中文版,富恩特斯与马尔克斯共同拼写拉丁美洲
文学报 2021-08-25 09:00

近期,作家出版社·S码书房推出了由林一安先生译介的墨西哥国宝级作家卡洛斯·富恩特斯的代表作《我们的土地》。这部合成中文近百万字的史诗般的鸿篇巨制,被誉为“书中之书”“新大陆交响曲”“文学百科全书”。

作为“拉丁美洲文学爆炸”的四大主将之一,卡洛斯·富恩特斯(Carlos Fuentes,1928—2012)毕生执着于探索拉丁美洲的历史面貌。为了撰写这部自十六世纪起始直至墨西哥上世纪七十年代的长篇小说,他用了六年的时间来进行研究。这部用富恩特斯的话说是“回忆未来和想象过去的小说”,被公认为拉美后现代主义文学的典范之作。巴尔加斯·略萨称其为“全面小说”,书中将整个西班牙的伟大冒险放进一个难以置信的错杂之中,一个难以置信的梦的变形之中。

全书共分为三部:旧大陆(欧洲);新大陆(美洲大陆);另一个大陆。这一个大陆,既还不是未来的,也不是现在的。在这个大陆里,所有的时代都汇合在一起。这片大陆,既不是西方的,也不是中美洲的;既不是现代的,也不是古代的。

在第一部中,费利佩国王建造了一座象征着王权的巨型宫殿,三个海上遇难青年——他们有着同样的缺陷:每只脚长六个趾头,背上有红十字印记——同时来到了灾难角。不同的时空背景里,他们与费利佩有着怎样的神秘关联?在这个庞大的架构中,富恩特斯还描写了诸多角色,如:费利佩的母亲疯女王、王后伊莎贝尔、画家胡利安、修士托里维奥、修女伊内斯、猎务副总管古斯曼……这些角色如钟表齿轮细致咬合推进情节,制造悬念。第二部中,三位年轻人中的一位,与曾和费利佩相约寻找新大陆的老汉佩德罗一起,开启了新大陆之旅。“为什么是三个人?为什么有十字?为什么每只脚有六个脚趾?世界如此广漠,为什么这三个人在这里?”

我们将在第三部找到答案。

作家点评

《我们的土地》的奇异离疯狂并不遥远,但这一疯狂(巴洛克的疯狂)作为一种美学,并不与小说对立。相反,《我们的土地》是对小说的拓展,是对其可能性的探索,是一趟抵达只有小说家(“一个陀思妥耶夫斯基”,如富恩特斯所言)能够看到和说出的事物边缘的旅程。

——米兰·昆德拉

富恩特斯的作品和他自己,都在这个世界留下深刻的痕迹。他从六十年代开始写作,当时从文化的角度来看,西班牙和拉丁美洲相距甚远。我相信,他的作品对于连接这两个世界起到了巨大的作用,这也是众多我们要感谢他的事情之一。

——巴尔加斯·略萨

我们大家在写同一本拉丁美洲小说,我写哥伦比亚的一章,富恩特斯写墨西哥的一章,胡利奥·科塔萨尔写阿根廷的一章,何塞·多诺索写智利的一章,阿列霍·卡彭铁尔写古巴的一章……

——加西亚·马尔克斯

译作选读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寂静?

王后陛下要在她卧房里孤寂地度过漫长的时刻了,陪伴她的,只有她自己制作的生灵。它了无生气,对所有的礼仪格格不入,对所有的聚会置若罔闻。她没有看着它,只是独自专心致志地坐在小地毯、枕头和衣服上面,心不在焉地玩弄着她豪华的阿拉伯式卧房地板上的沙砾。在这高原和山地上,随着午后渐渐流逝,她紧挨着窗户,揣测着、倾听着、想象着这片平坦的、尘土飞扬的、和缓而又不安全的土地上稀少然而流动的声音的来源。她侧耳细听,辨认着卡斯蒂利亚午后一片寂静中那水的源头。

“阿苏塞娜,洛莉利亚,你们在哪儿啊?过了多少个孤零零的时刻啊!大伙儿都到哪儿去了啊?”

她想象了片刻,孤零零的。陪伴着她的,只有她用巫术制作的生灵。她想象自己是王宫唯一的主人。啊,牧人、歌声、舞蹈、沐浴、愉悦……也许都要回来了。这种种时刻就像银币似的要掉落下来了。黄金般的光芒:落日染成的金黄的石头,山地上山羊的蹄子,平原上公牛的四脚。还有那隐秘不见的水:地牢里的漏水,从土墙里滴落下来的那乌黑的水滴,哀怨阵阵、白雪皑皑的山地上那采石场排放的污水,那狭窄、稀缺的河流里乱石见底的清水,远近一带那暴风雨朝东方聚集,那遥远的雷鸣,那水……

她没有朝在卧床上躺着的人看。

她从半开半合的窗户看着,一面嗅闻着那即将降临的雨水。夏季的暴风雨,来自东方的雨水,那禁止沐浴的肮脏土地一场盛大的洗涤,那为了作战,为了神圣,为了受刑而不可或缺的力量的水的消耗。那掉落在干旱的土地上、工地那锻炉上和酒铺的帐篷上、王宫里那花瓷砖上越来越大的鼓声也似的击打。每一滴雨水,都是一次愉悦。她并不多求,她没有奢求过这些爱,这些魔鬼般的协议,这些黑暗的伎俩,她只想要给自己的感觉一点快乐。

她一只拳头撑着脑袋,梦见了东方,梦见了西印度群岛,梦见了十字军。她,十字军时期的一个卡斯蒂利亚人,发现了这些素昧平生的乐趣,一滴一滴的,像是一串愉快的念珠。一切让人愉悦的东西都是奇特的,都自远方来到我们面前。米哈伊,胡安:念珠,来自叙利亚的念珠,让人愉快的念珠提供的谷物,大米,糖,芝麻,甜瓜,柠檬,橙子,桃子,洋蓟,密如雨下的令人愉快的各种调料,肉桂皮,生姜,香料;还有棉花,棉缎,锦缎,台布;更有多如雨下的各种新鲜颜色:靛蓝,胭脂红,淡紫。

“所有悬挂着的、摸得到、闻得到的东西,都从远方到我们这儿来了。”

水,对水的爱。大海,大洋,河流,风帆与船舵,沥青与远方的燕子,船桨与铁锚。你们去航行吧,航行吧,远远离开此地,到愉快的地方去吧,远远地离开我,英国的浓雾,西班牙的阴凉,远远地,远远地。此地,愉快就是邪恶,幽灵产生自浓雾,而阳光普照的土地产生自阴凉,那里,愉快就是美好,我愿意到那里,到东方去。西印度群岛,谁能为我驾船?米哈伊,到南方,到安达卢西亚,到加的斯去,我们出发吧,我们在海上相爱吧,你不该到这儿来,你应该在大海附近留下来,对水的爱……

她匆匆地喝着水罐里的水,又把滴落在沙地上的余水喝干净,仿佛想创建可以从那里起航的一个海滩、一个海岸、一个地方似的。从她禁闭在铺满沙子、瓷砖和枕头的卧房里,在她喝完水罐里的水的地方,在水滴掉落在地立即湿润的水迹中央,有什么东西在翻动,仿佛那沙砾发芽了似的,一株植物从不毛之地生长出来,那是一根芽,一粒生命的种子,一条幼虫,它正在湿漉漉的沙砾和潮乎乎的谷粒中间打开出路,一个小小的人儿,细巧微小,一株有生命的根茎,正奋力冒将出来。它洗礼用的是她喝的水,被水召集出来,一根湿漉漉的萝卜,一个曼德拉草根,就是在院子里受刑之后,结束了我三十三天半屈辱的日子,我的侍女给我的那根、那人、一个被活活烧死的人的眼泪,曼德拉草根,我终于明白了,那是从烧焦了的土地里、在米哈伊-本-萨玛、生命之米格尔的灰烬下面拔出来的,那是掺和着沙砾的灰烬,曼德拉草根,很快,在眼睛里有两颗樱桃:他会看到,嘴巴里有一根萝卜:他会说,麦子,播种在他小脑袋里的麦子啊,我没有这个东西,面包,面包皮,在脑袋上的面包屑,他的头发会生长出来,他会看到,会讲,会告诉我秘密,他知道宝贝在哪儿,小萝卜,小人儿,你这段时间在这里,埋在我的卧房里。这些沙子是从哪儿来的?啊,是死亡的沙子,是从所有的刑讯台、所有的木桩脚下带来的灰烬与尘土,男人们都在那儿死去。曼德拉草根,哭泣着,曼德拉草根,为了给予你最后的生命,一滴滴眼泪,一滴滴精液,曼德拉草根,那个给绞死的人,给烧死的人,被施以桩刑的人,曼德拉草根,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们最后都勃起着死去……

多么的寂静。大家都在哪儿啊?

选自《我们的土地》[墨西哥]卡洛斯·富恩特斯/著,林一安/译,作家出版社·S码书房2021年8月版

来源:文学报

编辑/韩世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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