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你接到一个电话，说“我是国务院的”，估计大部分人会想“别开玩笑了，我还是联合国的呢”。但毕竟时代不一样了，毛乌素沙漠都变绿洲了，黄河水都快清澈了，你会收到什么单位的电话，还真是一个未知数。

从2014年开始，国务院每年都会开展一次大督查，暗访人员联系举报人时，常常会遭遇“不相信国务院来人了”的尴尬。从10月13日开始，国务院开展了第七次大督查，14个督查组已奔赴全国14个省市区，说不定就真的会去你所在的地区。如果你最近接到这样的电话，遇到这样的人，可别一概拒之门外了。

这样的尴尬一方面是电信诈骗分子们闹的，另一方面也确实可以理解。谁能想到国务院的人会来这么基层的地方。但这正是国务院大督查的特点之一，他们关注的问题很宏大，但落脚点都很具体，社区、村庄、企业、学校，这些社会运转的最基本单元，只要有问题，都可能被督查到。

这一次大督查开展一个多星期以来，已经有多个基层地方和“国务院”这个关键词一起上了头条。比如河南省孟州市桑坡村，这是个皮毛生产专业村，本来受疫情影响这里的企业就已经负担很重了，但村委会还是向8家企业收了共48万元的管理费，在督查组的介入下，48万元被退回，当地政府也开始彻查涉企违规收费现象。

不但深入基层，调查组瞄准的问题也够细。嘉兴某学校强制学生购买平板电脑、燕京理工学院学生只能使用又贵又慢的校园网、福建某菜市场摊位费过高等问题，都被督查组一一看在眼里。这样细致的督查，关照到社会的角角落落，连卡车司机都被惊动了。一个名为“卡车之家”的自媒体就呼吁“卡友”，赶紧就高速通行费、国三报废补贴、限高杆等问题向督查组反映。

这次督查开展之初就规定，要围绕“六稳”、“六保”开展，重点是稳就业保民生、保市场主体、深化“放管服”改革优化营商环境、扩大内需和稳外贸稳外资等方面，以及审计查出问题整改、长江流域禁捕、秋冬季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等工作。不难看出，民生问题在大督查中的重要性。 

我做了一下梳理，从第一次大督查至今，保障和改善民生每一次都是大督查的重点。这也体现了大督查的另一个特点，就是抓住一个问题一查到底，有集中督查、专项督查、督查回访种种方式，抓铁有痕。比如深化“放管服”改革优化营商环境，从第五次大督查开始就成为重点，一直延续到本次。第六次大督查后，还专门就部分地方和单位落实深化“放管服”改革要求不到位典型问题进行了通报，山西省药师协会、辽宁鞍山房地产交易中心、广西住建厅等单位都被通报批评。这一次谁会撞到枪口上，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新闻。 

大督查另一条成功经验就是暗访，成功地化解了地方政府弄虚作假、敷衍塞责那一套。还记得第五次大督查时，督查组到长江流域某水质监测站暗访，发现水质分析仪的探头竟然被插在几个矿泉水瓶里。这么鲜活的一手材料，只有通过暗访才能获得。 

这一次大督查继续发扬这条成功经验，为确保督查人员能“带着线索去、跟着问题走、盯着问题改”，三分之二以上的督查人员、三分之二以上的时间将用于线索核查和暗访督查，也就是说一多半的人都躲在“暗处”。你找他苍茫大地无踪影，他查你神兵天降难抵挡。与此同时，各督查组组长也与当地省委书记、省长会晤，就督查进行座谈，从明暗两条渠道，确保大督查取得良好效果。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国务院大督查特别重视网络的力量，国务院“互联网+督查”平台发挥了重要作用。基层群众可以通过这一平台，直接将问题反映到高层，实现了国务院与最基层的直接沟通，“中梗阻”问题一定程度上被绕过去了。比如前文提到的，河南孟州市桑坡村村委会乱收费的问题，就是企业通过国务院“互联网+督查”平台反映出来的。许多曾引起网络热议的新闻事件，如贵州大方县拖欠教师工资、河北景县违规征税摊派等都是通过这一平台曝光并处理的。生产工具的革新，往往会带来社会结构的进化，当互联网不断深入政府管理体系中、成为顶层与基层直接沟通的工具时，或许会成为体制改革的一种探索。

十八大以来，巡视、督查、“回头看”等已经被证明是行之有效的监督手段，当然任何新生事物都有一个探索、被接受的过程。群众对于“国务院来的人”还会有疑虑，正说明需要把这项制度继续推行下去。沙漠能绿，黄河能清，只要久久为功，谁知道还会有什么惊喜？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于永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