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央行（下称“欧央行”）正面临着越来越多的猜测：如果法国新的国民议会选举结果引发市场普遍恐慌，欧央行可能会进行干预。

由于法国执政党在6月9日结束的欧洲议会选举中支持率远低于极右翼政党，法国总统马克龙当日晚宣布解散国民议会，并举行新的国民议会选举。

随后几周内，由于投资者担心由国民联盟领导的“右翼联盟或者左翼各党组成的“新人民阵线”将在即将举行的大选中赢得议会多数席位，法国债券遭到抛售。

而作为衡量政治风险的关键指标，法国政府借贷成本与德国政府借贷成本的利差，已达到十多年前欧债危机以来的最高水平。

在此种背景之下，近期德国财政部长林德纳敦促欧央行保持观望，并警告说如果欧央行在法国投票后介入以缓解任何金融动荡，将会“引发一些经济和宪法问题”。

林德纳为何如此表态？其原因在于，在两年前，欧央行宣布推出“传导保护工具（TPI）”，并赋予该工具自己通过购买无限量债务来帮助陷入危机的国家的权力。此次法国议会选举有可能是对TPI的首次考验。

标准普尔全球市场情报（S&P Global Market Intelligence）在发给第一财经的回复中表示，下周，在欧洲，政治可能盖过经济基本面对市场的影响：英国和法国都将举行大选。

欧央行要不要出手

法国定于6月30日和7月7日举行国民议会选举的两轮投票。

选前民调显示，由国民联盟领导的“右翼联盟”在各大民意调查中继续巩固其领先地位，其中“右翼联盟”的支持率在35%~36%左右，左翼各党组成的“新人民阵线”将获得29%的支持率，马克龙所率领的总统派阵营的得票率在20%~22%。总体而言，马克龙所率领的总统派阵营民调情况排在第三位，由于对选举结果不乐观，近期法国股市、债市动荡。

譬如，马克龙宣布举行新的国民议会选举一周之后，法国股市蒸发了2500亿美元以上的市值，CAC 40指数抹去2024年所有涨幅，从欧洲最大股市的宝座跌落。

法国财政部部长勒梅尔警告称，如果极右翼或左翼政党在议会选举中获胜，法国可能会面临金融危机风险。

市场观察家们正在检查欧央行最新债券购买计划的细则，以了解如果下一届法国政府“大肆挥霍”，导致与欧盟和金融市场因债务上升而发生破坏性冲突，欧央行到底会采取什么行动。

其中，投资者尤其担心的是，市场对法国债务的更大范围抛售可能会在其他欧洲国家引发蔓延，导致各国利率开始相互背离。

皮克泰资产管理公司（Pictet Asset Management）高级经济学家萨卡尼切（Sabrina Khanniche）表示：“如果法国的分裂风险上升到令人担忧的程度，欧央行将在必要时进行干预，维护欧元的完整性。”

实际上，欧央行管理委员会成员、意大利央行行长帕内塔（Fabio Panetta）就在近期表示，欧央行应“做好准备，应对国家内部政治不确定性增加所造成冲击的后果”。他补充说，欧央行应准备好使用其“全部工具”。

所谓欧央行的工具之一，即为TPI。欧央行赋予该工具通过购买无限量债务来帮助陷入危机国家的权力。不过彼时，大多数决策者都希望能在无需使用TPI的情况下来安抚市场。

此次法国议会选举有可能是对TPI的首次考验，因为TPI的目的即是应对威胁欧元区货币政策的“不必要的、无序的市场动态”。不过，经济学家们对是否这一工具仍有不同看法。

为何纠结是否对法使用TPI

欧央行制定了启动TPI的四项标准，其中第一项规定一国应“符合欧盟财政框架”。

6月早些时间，欧盟委员会宣布，将对巴黎启动“过度赤字程序”，因为巴黎的预算赤字占国内生产总值（GDP）的5.5%，远高于欧盟规定的3%上限。

标普公司并预计，2024年至2026年，法国预算赤字平均将占GDP的4.6%，高于此前预测的3.9%。到2027年，法国预算赤字仍将达到GDP的3.5%，高于法国政府2.9%的目标。

因此，一些经济学家认为，这意味着法国已经被排除在TPI之外。巴黎科学经济与管理学院经济学教授埃多尔就表示，欧央行对法国使用TPI是非法的。

然而，欧央行官员私下也相信，即使像法国这样的国家被正式判定违反了欧盟财政规则，他们也有足够的回旋余地来使用新计划。欧央行还表示，这四项标准只是其理事会做出任何决定时的“参考”。

实际上，决定是否启动TPI的关键标准，可能是市场反应是否被判定为“无序”。

欧央行首席经济学家莱恩（Philip Lane）最近就暗示了这一点，他淡化了法国选举公布后法国市场的抛售行为，认为这是投资者在重新评估基本面，并将其与他心中所谓的“无序的市场动态”进行了对比。

同时，如果法国下届政府的政策吓坏了投资者，但法国资产急剧动荡却有序重新定价，欧央行也不太可能采取行动。

但如果这引起了全面的市场恐慌，投资者不分青红皂白抛售法国资产以及意大利等其他欧元区高债务国的资产，那么欧央行似乎倾向于会采取行动。

德国安联保险公司（Allianz）首席经济学家苏布兰（Ludovic Subran）说：“我相信欧央行已经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了。如果法国陷入危机，那么就意味着意大利也可能陷入危机，欧央行将不得不采取行动。”

要注意到，过去的这种冲击曾促使欧央行进行干预。欧央行前行长德拉吉曾在2012年做出过一个令人难忘的承诺，即在希腊债务危机威胁到欧元时，他表示将不惜一切代价平息市场。

德国投资者联合投资管理公司固定收益部门主管科普夫（Christian Kopf）说：“如果意大利利差大幅扩大，欧央行可能会启动TPI，以防止危机蔓延到无辜的旁观者。但我的感觉是，我们离这种市场干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值得关注的是，欧央行高管将在本周一（1日）在葡萄牙举行年度会议，届时法国议会选举的第一轮结果刚刚公布。

欧央行行长拉加德曾任法国部长，她似乎肯定会被问及欧央行将如何应对巴黎可能引发的金融危机这一问题。这样的问题可能很诡谲。拉加德曾在2020年失言，当时她在疫情暴发之初表示“我们不是来缩小利差的”，从而引发了债券市场的抛售。此次，拉加德可能会谨慎得多。

此外，标准普尔全球市场情报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本周，一级市场仍有大量数据发布，其中包括最新的欧元区和德国通胀数据，以及德国和法国的工业生产数据。“具体而言，我们将期待官方确认欧元区通胀压力的缓解。最近几个月物价指数下降，证明欧央行6月份的降息是正确的。”

编辑/樊宏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