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娶妻三十五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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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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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老师(右一)蜜月旅行在西双版纳泼水节

◎陈玉明(媒体人)

写在前面

退休后写这些自述性文字,缘于我内心深处的一个遗憾:对自己父亲母亲了解得太少,到祖父那辈仅略知一二,再往上则一无所知。我经常想,如果长辈们也念过书且有些文字给我留下来,该有多好!

我不想我的后代再有这样的遗憾,因此,趁现在脑子还不糊涂,我乐此不疲地写写写。放在朋友圈,既是一种分享,也是自我激励。我觉得,每一个有文字能力的人,都应该把自己的经历记录下来,如果进而再写写家史那就更好。

是——我们是小人物,可每个小人物的人生也是独一无二的……

这,也是一种传承吧!

我认识我媳妇时还在丰台电务段,到结婚的时候已在丰台区人大,婚礼时间是1989年4月2日,农历二月廿六,星期天。

陈子出身寒门,武老师嫁鸡随鸡,婚事一切简办。那天,我在丰台区政府招待所订了两大桌,宴请两边的部分亲戚和朋友,喝的是自带的两瓶江西四特。那时候我对白酒没有什么概念,在丰台百货商场买酒时看中的是四特的瓷瓶装,显得比较高级些。餐后结账725元;加上两瓶酒总共800块钱。

没有西装,也没有婚纱。我和武老师的着装都是从平常穿的衣服中选的。接新娘是人大的司机小齐(齐福德)开着平时贾长威主任坐的一辆福特牌轿车。武老师家就在丰台,开车拐两个弯就到了。单位两位直接领导王再训副主任和刘颖科长到场,但事先跟我说了不用餐。

单位提前送了我一本大相册作为礼物,上面有丰台区人大常委会各位领导和工作人员总共34人的签名。后来这本相册装满了我们旅行结婚的照片。婚宴上,我站起身向大家敬酒致谢,刚一提及房山老家病中的老娘,便忍不住哽咽不能成声,弄得为我主持仪式的崔长文同学一时不知所措……

在我结婚的上世纪八十年代,管彩电、冰箱和洗衣机叫“三大件”,比六七十年代的“三转一响”——自行车、手表、缝纫机和收音机又进了一步。当时电视机是凭票供应的,我们青塔新家那台北京产牡丹牌20英寸彩色电视机,是单位抓阄,刘凤琴大姐知道我要结婚主动让给我的一张彩电票。刘大姐在丰台区人大管人事,我到人大工作就是她招聘进来的——也是我职场上的一位贵人吧。

那电视机1989年2月26日购自丰台百货商场,电视本身卖2025元,但另外要交300元国产化发展基金和600元特别消费税(这项税当年2月1日开始征收),加起来将近3000块钱了。我调到人大工作时每月工资84元,加上15元副食补贴,一个月挣99块钱,这台电视机我两年半不吃不喝才能买下来,可知在商品短缺时代政府行为有多任性。

当时北京正紧锣密鼓筹备1990年亚洲运动会,电视机左上角贴着个透明胶的亚运绿色长城标,显得很时尚。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彩电业“北有牡丹、南有孔雀”,还没有长虹、康佳什么事,洋品牌也是九十年代才大肆进入的。这台牡丹电视看了十来年并随我搬了三次家。到1997年家里换了29英寸的松下画王,就给拉到老家去了。但那彩电的销售发票我现在还保留着,也快成文物了吧。

我新婚家里的雪花牌180升单开门电冰箱,是武老师从她单位一位准备出国定居的同事手里花600元买来的二手货。这台雪花冰箱也用了好几年并随我搬了两次家。1996我儿子四岁那年,“雪花”罢工了,便就近从地安门商场买了台上下分体、当时国内最高档的海尔双王子。

这台双王子我家一直使用了25年。2021年夏天,听从师傅的建议——认为没有必要再修了(一年前上王子已修过一次),从顺义国美买了台新的,还是海尔。下王子放旁边当台冷柜继续用。因为在丰台青塔租住的农民房没有上下水,家里的第一台洗衣机——金羚牌单缸,是一年之后搬家到西城区真武庙的筒子楼,才从附近长安商场购买的——三大件总算是凑齐了。这台金羚洗衣机用了整10年后,2000年5月有一天洗着洗着突然就冒烟了,便升级换代了一台西门子滚筒的。

我跟武老师筹备结婚时,正赶上国内1988年9月开始的抢购风,市场上什么都不好买,买什么还都贵。家里的几样家具——组合柜、双人床和写字台,是在北京农展馆一次展销会上订购的,厂家在当时还是大农村的朝阳区十八里店,等了好几个月才交货。那种压缩板材料搬着死沉死沉的,这三样家具连同运费一共花了2600元。

应该提及的是,那张双人床的样式是我亲自设计的——床头的长格子可以放书,床底的三个大抽屉可以放鞋子。这样式我是在北京东华门一家外贸家具店里看到的,量了各处尺寸,回来找厂家定制。给双人床配京澜之家床垫又花了530元。

我在铁路工作的最后一站是丰台主楼,负责丰台火车站信号设备的室内电路部分。丰台火车站站场上有埋设通信电缆遗留下的电缆轴,轴上的松木条子一米来长一根,手掌来宽。我把木条子起下来,打好捆儿存放在工区,结婚前夕拉到丰台北大街武老师家楼下,花100元请了个木工按我画好的图纸打了个橱柜,上面的磨砂玻璃推拉门里放碗,下边的双开门柜子里分层搁锅,中间的台面正好当操作台。这件非常实用的橱柜也跟我搬家走了几处才处理掉。

打橱柜时,还花25元做了四扇屏风,为的是把青塔那两间屋子区隔一下。我在主楼用八号铅丝套绿塑料管做的十几个晾衣架,直到今天有几个还在家里用着。当时新家里的一件装饰品——一对陶制挂釉干插花瓶,也一直留到了今天……

就这样,电视、冰箱、婚宴、家具,桌椅被褥锅碗瓢盆杂七杂八,加上之后旅行结婚26天花费1700元,总共万把块钱把武老师娶进了门。草创之艰,惟天可鉴!“再回首恍然如梦,再回首我心依旧”……

婚宴的第二天晩上,我和武老师就乘火车离开北京奔赴桂林,开启了预期一个月的结婚旅行。漓江,象鼻山,芦笛岩。又从桂林到昆明。滇池,石林,阿诗玛。在昆明看到街头上庆祝傣历1351新年节的宣传,即临时决定去趟西双版纳凑个热闹。

这个决定为我们这趟结婚旅行带来最难忘的体验,同时也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那时候国内交通可不像现在这么发达,长途大巴在盘山路上两日颠簸,把武老师吐得伏在我腿上哭着直说想妈。4月12日晩上,长途大巴终于抵达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首府景洪市。因为过节,住宿爆满。拖着行李寻问了几处,总算找到一个只能睡行军床的地方住下。

景洪三日,头一天,在澜沧江边观看了赛龙舟,人山人海中我们还走散了,大喇叭播放了我的寻人启事,武老师大名三扬澜沧江岸。久等未果我回到旅店,空荡荡的房间里武老师正坐在行军床上吃香蕉。第二天是赶摆(类似集市+庙会),又去了曼听公园和热作所,还骑车去了橡胶林和傣家村寨。没有一鼓作气骑到原始森林去看一看,留下一个小小的遗憾。

第三天(15日)的泼水节是版纳之行的高潮,我们没少被人泼也没少泼别人,20多摄影度的气温下,身上的衣裳湿了干、干了湿的。越是外地游客越容易被泼,越是年轻女生越容易被泼,女生长得越漂亮越容易被泼。我胸前的孔雀相机用塑料袋套着,离开了人群才敢拿出来拍照。

水,是洒水车从孔雀湖里抽来的,开始是水后来就宝贵如油了。武老师见两个小女孩提着小塑料桶找不到水源,便急中生智把裙子上的水拧进小桶,把俩小孩兴奋得够呛。两位当地艺术学校的女学生身着傣族民族服装很好看,我拍了武老师跟她们两人的合影。本来留了地址说好照片洗出来寄给她们,可回到北京照片都洗好了那地址却死活找不见了,让我感到很对不起人家。

从景洪回到昆明又游玩了三天,然后乘火车去重庆,目标是当时尚未大江截流的长江三峽。“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我们的船没有李白的快,24日在游船上住了一晚。船每到一处自然景观,如巫峡“神女峰”到了,喇叭里一播,大家便纷纷走到甲板上观赏拍照。从瞿塘峡经巫峡,等最后到达西陵峡,就审美疲劳了。

后来武老师说她喜欢长江,而我则更喜欢前边玩过的漓江。在宜昌这儿旅行的最后一站我犯了个错误:为了尽早看到一路之上拍摄的照片,我把几个彩色胶卷没等回到北京就拿到街上冲洗了出来。当时也没发现什么问题,但没过几年,有些照片便开始褪色了;倒是黑白卷拍出的片子,始终保持着本色。那时候的摄影条件实在有限,一路上的很多美景、很多难忘时刻都没有记录下来。若是搁到现在,我带部手机出去回来都敢办它个展览。

从宜昌乘火车于4月29日回到北京,立刻感受到北京的气温也在不断升高,一过五一,白天走在街上就得穿半截袖了……

2024.3.28

供图/陈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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