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的《田耕纪》:治愈感和爽感,都没有做好
曾于里
2023-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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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编自起点中文网作者弱颜的小说《重生小地主》,由曾舜晞和田曦薇领衔主演的种田剧《田耕纪》,已经落下帷幕。剧集获得不错的播放数据,但口碑比较平淡。随着大结局播出,该剧的豆瓣评分已经跌破7分,对剧本的批评之声也愈演愈烈。与此同时,该剧的总编剧金媛媛与片方也因剧本陷入“嘴仗”。孰是孰非还有待观望,但冲突也足以看出,《田耕纪》剧本上存在争议。

作为一部种田剧,有些观众期待《田耕纪》能够带来田园生活的治愈感,但剧集对女主角事业“经营”的部分呈现得浮光掠影;剧集将重点放在宅斗上,但强行的大团圆,又让宅斗所应具备的爽感消失殆尽。

治愈感的薄弱:缺少躬耕生活的呈现

《田耕纪》改编自种田文《重生小地主》。种田文是网络文学中一个重要的类型,它最早来自于策略类网游,玩家需要筑墙积粮、保护地盘、扩张势力。早期的种田文,主要是男频文,故事发生在架空、玄幻、异世等背景下,主人公不断扩大自己的地盘,实现建功立业的理想。如今的种田文,更多偏向于女频,故事主要发生在架空或某个历史年代中——彼时女性地位低下,出身卑微的女性主人公一点点经营自己的事业,或种田,或经商,或宅斗,不断为自己赢取生存空间。

所以,种田文并不仅仅指涉其字面上的“种田”。一些网文中,确实有比较多的务农书写,比如《重生小地主》,或《屠户家的小娘子》(后被改编为网剧《玉面桃花总相逢》);有些种田文,几乎没有或者完全没有真正的种田内容,主要聚焦庶女的宅斗,比如《庶女攻略》(后来改编为网剧《锦心如玉》),或《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后被改编为网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含有种田书写的种田文,为何会流行起来?

一方面,种田文中的“诗化乡村”想象,带有强烈的治愈感。在我国,“诗化乡村”源远流长,从古代社会的田园诗派到互联网时代的李子柒,它一直是文艺创作的重要母题。比如王维的山水田园诗,“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它是美、画、禅,却不是真正的躬耕生活。在古代,诗化后的乡村是贵族士大夫调节心理、愉悦性情的精神空间,是躲避政治风波的安乐乡。

而在今日,“诗化乡村”则成为在快节奏的都市生活中身心疲惫的年轻人“向往的生活”。年轻人并不会真的逃离都市,他们也清楚知道,真实的乡村并没有那么美好。但在文艺作品创造的幻梦中,他们愿意沉浸其中。

另一方面,种田文虽然诗化了乡村,但它往往会详细刻画务农的过程,以凸显一种“经营感”。女性主人公凭借自己的努力、脚踏实地去经营事业,从而实现对个体命运的掌控。这契合新一代女性读者经济独立、精神独立的心理。它带给女性读者治愈感的同时,也具有激动人心的力量。

小说《重生小地主》兼具以上两点。在转化为《田耕纪》的过程中,剧集很用心地还原了古代田园生产和生活的真实场景,比如金黄色的稻田,水车、凉棚等农耕道具,恬淡自然的田园风光令人赏心悦目。

然而,剧集却遗失了第二点,剧中几乎没有真正的躬耕生活。固然剧集以女主人公连蔓儿(田曦薇 饰)的游戏任务设定,试图营造“经营感”,却因为它对连蔓儿每个农业项目呈现的浮光掠影——无论是蒜香花生项目还是葡萄酒项目,都过于想当然。“经营感”大打折扣,观众也就无法经由连蔓儿经济独立的过程获得治愈、受到鼓舞。

爽感的消弭:宅斗的强行大团圆

在《重生小地主》中,除了种田部分的浓墨重彩以外,小说的另一重头戏是宅斗。不少人或许会困惑:不是种田文吗,怎么会有宅斗?

事实上,宅斗几乎是种田文中的一种必备元素。首先,如果一部网文几百万字都是关于务农经商的详细描写,那么读者会觉得缺乏戏剧冲突、趣味性不够。加入宅斗的情节,就可以制造冲突点。其次,种田文往往发生在古代背景中,彼时女性地位低下,无论是在深宅大院还是普通的农家,女性不可避免要卷入到复杂的人际关系网中,需要经由斗争为自己争取生存资源。因此,宅斗无可厚非。再者,在一些不包含种田内容的网文中,宅斗就是女主人公的“事业”。这也是为什么《庶女攻略》《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这样的宅斗文,也会被划入种田文的类别中。

到了《田耕纪》,这部剧有26集的篇幅,宅斗贯穿始终。但连蔓儿务农经商的情节到了第10集才真正开始,之前一直忙着鸡飞狗跳的宅斗。

连蔓儿进入游戏世界,来到一个三代同堂的农户家庭。在这个等级秩序严格的封建家庭中,爷爷是一家之主,非常伪善;奶奶泼辣蛮横,但也得看爷爷的脸色。爷爷奶奶有三个儿子:老大是好高骛远的秀才,一家人住在城镇里享福,还一直以考取功名为由,不断榨干连家;老二夫妻俩粗鄙懒馋;老三夫妻俩老实巴交,做最多的农活,在家里的境遇却最差。

连蔓儿是老三的女儿,身为女性的她处境是“差中之差”。剧集一开篇,她就被大伯家算计,差点被拉去配冥婚殉葬。大伯准备将卖了连蔓儿的钱用来给自己的女儿当嫁妆。连蔓儿聪明识破奸计,死里逃生。但她和家人的苦头并未结束:母亲被陷害流产,父母亲的婚姻差点被拆散,蒜香花生的事业刚起色配方就被抢……

宅斗剧中,女主角的处境都会有一个“先抑后扬”的过程,一开始被打压得越惨,之后女主角的反弹所带来的爽感也会更强烈。《田耕纪》中也有这样的爽感,不论小人如何作恶,连蔓儿都会化险为夷、笑到最后。虽然跟《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相比,《田耕纪》的宅斗更多依赖于极品的人设、极品的情节,缺乏对宅斗中复杂人性的细腻刻画。但鉴于这是一部小体量的剧集(《知否》的篇幅是《田耕纪》的3倍),也并非不可接受。

真正令观众气闷的是,剧集的后半段,尤其是大结局,突然来了个急转弯——所有作恶的家人,一个个幡然醒悟、改头换面,连蔓儿原谅了此前作恶的所有人,大家其乐融融一起吃着年夜饭,几乎都过上幸福的生活……

并不是因为有了“家人”这层关系,就意味着所有的作恶,都可以被原谅;“家和万事兴”是一种美好的追求,却也不意味着,为了达到这样的和谐,就可以践踏、牺牲几个家人的利益,去满足其他人的自私和贪欲。《田耕纪》“恶有善报”的强行大团圆,不符合人物设定,不符合情节逻辑,是虚假的正能量,也让观众此前在宅斗中获得的爽感瞬间消弭。

《田耕纪》是一部颇为可惜的剧集。无论是种田的治愈感,还是宅斗的爽感,它明明都有涉及,也都做到了一部分,奈何都没有做好。其结果是,60分+60分,不是>100分,依然是60分。种田剧的创作或成趋势,《田耕纪》留下的教训当汲取。

编辑|罗皓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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