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导体 | 中国男篮的至暗时刻可能只是个起点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3-09-03 16:39

赛后透过屏幕,看到杨健在菲律宾马尼拉的赛场边痛哭失声。一个做了一辈子主持人,身高1米9的中年汉子当着无数观众的面落泪,如果不是实在绷不住了,是绝对不会这样的。

我特别能理解健哥的情绪。你能够明显从他的解说里感觉到这些天的情绪变化,面对波多黎各那场比赛,他从一开场的对胜利充满期待,到后来逐渐失望,再到最后“麻痹自己”般的不断降低要求,只求中国男篮不输20分,这是何等的无奈。

 昨天面对东道主菲律宾,我相信他一定做过中国男篮可能会输的心理准备,我他肯定没想到中国男篮会输21分,也没想到中国男篮会因为一个像“倔驴”一样固执的教练的临场指挥而输得那么难看,只能任凭“欢乐”的菲律宾的球迷在你的伤口上撒盐。

当然,更令人心痛的是,中国男篮失去了巴黎奥运会的参赛资格,甚至失去了参加落选赛的资格,这一幕是何等的刺痛且绝望,相信每一个关心中国篮球的人都有相同的感觉。 

此时此刻每个人的情绪需要一个出口,你可以看到在网上,人们把矛头指向了球员、教练和中国篮协。如果你真的了解这个行业,你就会知道,如今的这个局面,肯定不是某一个因素造成的,而是多种因素造成的。

中国男篮可能没有那么好,但也绝不应该是这次在马尼拉表现的这么垃圾,不应该是除了安哥拉,见谁都输20分的水平!从2019年到现在,四年的时光,我们看到的中国男篮并没有变得更好。我们并没有再培养出一个像易建联那样能打出世界级表现的运动员,我们甚至看不到一个在四年之后能有成为世界级运动员潜力的球员。我们预计到小组没法出线,所以我们把目标降低到了亚洲最好成绩,但即便如此,我们也仍然只有看着日本和菲律宾的欢庆的份儿。

我们应该弄清楚我们为什么输,我们到底是哪些方面落后了,只有清楚了这些,未来中国男篮才有重新回到世界舞台的可能。

第一,建立切实符合中国球员特点的打法风格体系

从姚明时代开始,大家就一直在探讨学美国还是学欧洲,虽然一段时间篮协达成了共识,认为学欧洲更适合我们,但其实在过去的十几年,中国篮球反而把当年96黄金一代时期的快灵准的特点丢失了。因为三大中锋的出现,中国男篮不断降速,打法沉重,而球员们投篮的把握性也在不断降低,所以我们现在才会看到在世界杯的舞台上两罚不中,罚篮三不沾,这在过去几乎不可想象。

 2011年武汉亚锦赛的时候,我还在北青报工作,我和报社的李然老师一起去采访亚锦赛,我记得当时李然老师因为看到了日本男篮的崛起势头,专门去专访了当时日本男篮主帅。日本男篮主教练告诉他,日本篮球就像足球一样,也针对日本的篮球运动特点编写了一个训练大纲,针对不同年龄段的球员如何训练做出了详细的指导,而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确保未来不论是从哪里培养出来的球员,都是统一的体系,都是标准化的。他们认为日本足球能够通过这样的方式成功,日本篮球自然也可以。

这样做有几点好处,第一就是风格统一,不会出现在同一支球队南甜北咸的问题。第二,整体训练水平比较均衡,因为都是标准化作业,思路统一。第三,分工明确,每一级教练都把自己的工作完成,保证了每个球员的基本功扎实。有了这样的培养体系,日本篮球就提高了自身的下限,再加上他们和足球一样混血(八村塁)、归化(霍金森)、对海外高级别联赛输送人才(渡边雄太)的策略,日本篮球的上限实力自然也提升了。

 在制定了这样的训练大纲之后,要进行各级教练员的培训,让各级教练员统一训练内容,然后再把教练员下放到各个级别的运动队中。这个工作需要非常系统的推进,难度不小,如果能够体教结合,把教练员输送到基层学校最好,如果不能起码先输送到各级运动队的梯队和体校,这样也能保证人才的选拔培养。

不过,这样做有一个问题,就是时间太长,可能至少需要8-10年才能见到效果,可是以中国篮协的任期,谁愿意去做给他人做嫁衣的事儿呢? 

第二,CBA联赛必须提高竞争性,放开外援势在必行

昨天赛后,赵睿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说,我们的联赛强度,不足以让球员们在世界舞台上打出好的表现。其实已经很说明问题了。2019年世界杯失利后,斯科拉建议中国联赛效仿西班牙放开外援,他说放开外援并没有杀死西班牙篮球,反而让他们在世界舞台上纵横十几年,保持了极强的竞争性。但我们的联赛在那之后出台了外援四节四人次的政策,进一步收紧外援。而且随着疫情爆发,外援限薪,CBA的外援水平不断降低,整个联赛的对抗性也随之下降。

 回想2012年,当时CBA联赛末节可以上双外援,马布里和莫里斯的挡拆配合几乎无解,于是联赛限制球队末节只能单外援,这样的限制对我们的球员真的有好处么?来到世界舞台上的时候,欧美球队最后一节都是上王牌球员,打最有把握的配合。你在CBA都没遇到过这样的局面,指望着球员到国际大赛的舞台上打对面五个外援的阵容,能有戏吗?

而且,限制外援还有一个很大的弊端,就是无法激发国内球员的动力。因为现在限制外援,CBA又没有升降级,导致几乎大部分球员都是端着铁饭碗,100%努力训练挣这么多钱,50%努力训练也是这么多钱。没有淘汰机制,就没有了前进的动力。 

第三,鼓励球员走出去,多和世界交流

过去十几年间,中国篮球一直在提“走出去,请进来”,结果有钱就能“请进来”,但是“走出去”却越来越难。我们之前的意识中,“走出去”就是去NBA,除了NBA之外的联赛,几乎都不在我们球员的考虑范围。因为在我们很多球员的认知里,NBA才代表的有名有利,世界其他的联赛,挣不着钱,也没名气。那些有能力的球员,在CBA拿着顶薪,再加上一些代言,一年收入可能接近甚至超过千万人民币,但在欧洲我们的运动员恐怕很难找到这样收入的工作。以西班牙的联赛为例,球员平均年薪不过28万美元左右,甚至不如CBA联赛的球员平均年收入。再说NBA的双向合同,年薪只有7万美元,这个收入水平,对我们的运动员,几乎是没有任何吸引力,因为就算是CBA联赛新秀,一年还有50万的收入,都比这个双向合同多。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球员会有多少人想着走出去?

所以,要想让球员走出去,我觉得需要双管齐下。首先,CBA联赛可以适当降薪,尤其是顶薪,这样既缩减了投资人的开支,也让球员们有了走出去挣大钱的动力。其次,效仿日本篮协资助渡边雄太,如果球员走出去,缺少的收入,篮协给填补,这样解决了球员的后顾之忧,让他们不用担心因为挑战更高级别联赛,收入降低,而导致的生活水平下降。我们必须要努力融入世界篮球,而不是继续和世界篮球脱轨,闭门造车。第四,聘请外教和归化球员需要更符合球队需要。

乔尔杰维奇这届世界杯上的执教表现可以用不及格来形容,他固执且强硬,坚持自己的决定,从前面不用胡金秋,到后面弃用王哲林,并没有根据对手的不同而做出调整。战术上,面对没有投篮能力的安哥拉使用联防奏效,面对拥有克拉克森的菲律宾也用联防,而且被对手连续投中也不调整,着实让人看不明白。

到底外教适合我们,还是中国教练适合我们,到底什么样的外教适合我们,我想现在大家都懵了,没人知道答案。乔尔杰维奇说自己还将继续带队打亚运会,只能祝他好运,祝中国男篮好运了。说到归化球员,我不是说李凯尔不够好,他是一个非常团队的运动员,也有着不错的职业生涯,但是中国男篮现在需要的是什么,需要的是能像CBA小外援那样解决问题,能够在世界舞台上有所发挥的球员,比如波多黎各的沃特斯,既能得分,又能助攻,我们要是有这样的归化球员,也许早就出线了。

既然这个事儿,我们要做,干脆就把它做彻底,不要瞻前顾后,顾虑太多。

不过好在李凯尔是给中国男篮开了一个归化的头,有了这次的经历,我们未来可能会更有经验,会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看看菲律宾的归化球员,再看看日本,他们并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因为赢才是唯一的目的。 上面的几点其实只是抛砖引玉,现在一团乱麻的中国篮球,需要管理者们慢慢抽丝剥茧,需要从业者们踏实、诚实、扎实地去工作,少说一点空话,多做一点实事。如果再不做出改变,那么昨天中国篮球的至暗时刻,也可能只是一个起点。

文/周赫

编辑/张昆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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