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尘（作家）

2015年4月18日，我们——何工、周露苗，我，开启环美自驾三人行之公路狂奔版。

狂奔的起点准确说是从加州的圣地亚哥开始的。我们这趟的出发地点是洛杉矶，但我们想先逛一下美墨边境上的墨西哥小城提华纳，就从洛杉矶附近的圣地亚哥出境，去那边兜了一天，然后返回。从圣地亚哥往西北开了一截后，我们的领队兼司机兼翻译何工老师对我们说，上40号公路了哈。

这就开始有点激动了。也就是说，我们踏上了非常著名的66号公路。约翰·斯坦贝克在《愤怒的葡萄》里把这条公路称作“母亲之路”。

66号公路始建于1926年，连接了芝加哥和洛杉矶，全长2448英里（约3939公里）。这条公路前前后后修了十几年，正式竣工是1938年。这段时间正值美国经济大萧条时期，这个工程当时为数以万计的美国人提供了就业机会，被称为“大萧条时期的救命稻草”。公路建成后，贯通且促进了美国东西海岸之间包括人员和物资的各种流通，对美国经济的飞跃发展居功甚伟。1984年，公路改建，原有的66号公路包含在40号州际公路之中，但沿途好些原址还保留着，成为美国公路文化的历史见证。

我们走的是66号公路其中的一段，穿过了五个州——加利福尼亚、亚利桑那、德克萨斯、俄克拉荷马和堪萨斯。这一段，恰是以前在电影里看到的典型美国西部景貌：白花花的烈日下，迎面而来除了延绵不绝的公路之外，就是延绵不绝的石山以及延绵不绝的戈壁，植被稀少，只有矮小零星的衰草和鬼魅一般的巨型仙人掌。在这样的景貌中，太阳也显得格外严厉和凶险，白，惨烈的白。这个时候，如果见到一匹马驮着一个挎枪的牛仔迎面而来，那一定就是冲着我来的。我坐在副驾上，逐渐定焦，挪不动眼珠子，亡命天涯，不知所终。

美国66号公路

66号公路在与太平洋铁路并行的那一段长长的区域里，在上世纪30年代，一直是美国劫匪活跃的地区。他们在这个区域内上劫火车、下劫公路，那叫一个剽悍啊！

关于这段历史，美国很多电影都有呈现。我首先想到的，是我非常偏爱的一部电影《虎豹小霸王》。如果仔细考察，《虎豹小霸王》的故事时间跟66号公路的时间其实并不太吻合，但发生区域是在这一块。对于一部虚构的电影，就不用那么严谨了吧。

《虎豹小霸王》是1969年出品的。片中两个劫匪跟以往西部片里那些僵直坚硬的英雄和坏蛋不一样的是，保罗·纽曼饰演的布奇和罗伯特·雷德福饰演的日舞小子从质地上讲轻松了很多，他们显得弹性很大，跳出来的空间也很轻盈，他们是道德和文化上双重的规外人物，是彻底的个人主义者，是浪漫、温存、调皮、诙谐的坏人，有一套令人莞尔的混帐逻辑和一种浑不吝的魅力。

奔行在66号公路上，我再一次回想那部迷人的电影，回忆他们的逃亡、斗嘴、调情和幻想，回忆他们的坏笑。片中女主角是女教师艾塔，一个天性生猛且浪漫的姑娘，跟着他们一路打家劫舍，到了最后，艾塔说：“跟着你们很过瘾，但不要让我亲眼见你们死，那个场面恕我就不奉陪了。”

艾塔跑了，邦妮可是一路死磕到底。是的，著名的“雌雄大盗”邦妮和克莱德也是在这个区域里的德克萨斯境内出没、成名、发迹且最终毁灭的。那是66号公路正在修建的时期，上世纪30年代。

“黑道鸳鸯”的故事可以说是电影的一个母题。其中的经典就有改编自真人真事的《邦妮和克莱德》。菲·唐纳薇饰演的邦妮和沃伦·比蒂饰演的克莱德都漂亮得耀眼，他们身上有一种诱人的邪气。两个人之间无缘无故的爱和忠贞，十分突兀，但相当动人。《邦妮和克莱德》是1967年出品的，迄今还是黑道鸳鸯片的巅峰之作。

1967年电影《邦妮和克莱德》剧照1967年电影《邦妮和克莱德》剧照

上了66号公路不久，停车小憩，我站在路边车前，摆了一个pose。这个时候，我想起了菲·唐纳薇演的邦妮。这部十分酷炫的电影，曾是我青春期的烈酒……电影一开头，二十四岁的邦妮裸着身子对着镜子抹口红，听到有人在鼓捣汽车，便从窗口探出去。晨光里，她与那个正在偷她家汽车的俊俏男人一见钟情——全美国最著名的一对雌雄大盗从此结盟……

2023.5.19

供图/洁尘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