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一趟开往泰国北部的慢车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3-05-12 11:00

◎洁尘(作家)

那一年我们一行六人,在曼谷玩了后要去清迈。坐飞机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一个小时就到了。但我们想,干脆坐火车吧,由南往北,正好穿越泰国国境,把这个国家的风景好好看一看。

请在曼谷的朋友事先订好了早上8点半的火车。作为领队,我早早地把一行人叫起来,6点半就从考山路出发了。同行有闺蜜嘟囔,怎么走那么早啊?说是出租车最多半个小时就到车站了。我道,是去火车站啊,不是机场啊,姑娘,何况我们又不熟悉。早点走吧,必须啊。

但凡中国内地人应该都知道火车站是个什么样子,人山人海,兵荒马乱。我是在几个春节的时候坐过几次,见到的都是这个样子。近些年我很少在国内坐火车,不知道平时怎么样,可能会好点。我想象中曼谷火车站也不会清净。

不到7点就到了曼谷华南蓬火车站。候车大厅穹顶很高,空间开敞,国王像庄重地挂在墙上。大厅里空空荡荡,人不多,椅子也少,晨光洒进来,通透清润。我一下子就放松了很多,但还是纳闷,怎么这么少的人候车呢?跑去问工作人员,把票拿给他看,他说,没错,8点半,去清迈,就在9号站台上等吧。站台上等?不检票吗?我问。他说,就在站台上等,上车会查票的。

时间还早。我们一行人悠闲地在车站小食店点了米粉,吃了早餐,还在旁边的西点店买了咖啡喝,这才慢慢地晃到9号站台。

长长的站台,隔着铁轨,与对面的8号站台两两相望;周遭洁净,候车的木制长椅呈四面组合摆放,隔个二三十米有一组。旅客们零零星星,或坐或站,吹着清爽的晨风。我一下子就微醺了。在所有的交通场所中,火车站台其实是我最爱的,有微苦的诗意。在有风的清净的站台上,等待着一趟必然会来的火车。这种等待,纯然,让人安心。这是一种相当极致的旅行享受。这样的站台,我曾经在20岁时的甘肃柳园车站享受过,后来在台湾的台中、枋寮两个车站享受过,也曾经在日本东北行一路的许多个站台享受过。但有着如此清凉润泽的晨光和晨风,还有着大把的候车时间,那次在曼谷享受了。

火车相当准时。8点半上车。车内设施不算新,也不破败,很干净。

从曼谷到清迈,这一趟火车,早上8点30分出发,晚上8点30分到达,整整12个小时。一趟开往泰国北部的慢车!这一点让我十分满意。

我说是慢车,但其实这是人家叫做加特快的一趟列车。每天有五趟火车往来于曼谷和清迈之间,分为快车、特快和加特快。我们这一趟是加特快,特快是下午3点45分发车,第二天早上6点15分到达;另外还有三趟快车,需要15个小时才能到达清迈。

曼谷到清迈,总长851公里,火车沿线经过大城、南邦府等重要城市。从南部海边城市曼谷出发,一路向北,经过广袤的中部平原。冬稻已经收割,大片的田野全是酥黄的稻秆儿,一棵树,或一丛灌木,绿油油地立在黄色的田野中间,白色的大鸟穿梭其间。到了下午,田野渐渐地绿了,稻苗在田里安静地生长着;再之后,进入泰国北部高原,田野逐渐消失,晚光慢慢铺开,起伏的山峦迎面而来,又抽身而去。从曼谷开始紧随我们好几天的热空气彻底消散,风很凉,很猛,有点小鞭子轻轻抽打的意思。风中有青草和树的味道。

读到这里的人可能想,泰国火车够老的,不是密封的,还能开窗呢。

这就说到一个特别的享受了。泰国火车的车厢是密封的,但车厢与车厢之间的连接通道是露天的。于是抽烟的人时不时就溜到那儿去抽烟。连接通道很短,脚下分属两个车厢的钢踏板随着车体晃动也起伏不定。一手拿烟,一手紧紧抓住扶手,一颠一颠的,强劲的风把烟全带跑了,其实几乎吸不着什么,但就是那么带劲,有点叼烟骑马上高原的感觉呢。

2023.05.09

供图/洁尘

编辑/韩世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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