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的最后一个月,最后一周,最后一天,最后一刻……这个过程里,有人感慨旧年,有人开始盼望新年,但整体来说,还是期望新年的人更多,因为在人们的概念中,新的一年意味着日子或者生活的重启,至于是否真的能达到“重启”的目的与效果,那只能等时间真到了再说了。
对我来说,2022年是回忆特别多的一年。大家经常聊起2019年的跨年夜,我们十多个朋友在一个日本餐厅聚会,那晚好像特别开心,每个人都在说话,特别有迎接新年的味道。很晚结束聚会之后,我和两位朋友又找了一个小馆子继续,喝了不少,送一位朋友回酒店住处的时候,三个人在双井桥那里迷了路,在马路边迷茫了许久,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
再早一些,还是一帮老朋友,我们在桂林、阳朔度假,顺着遇龙河坐竹排漂流,在河边一个极为简朴的农家乐里吃河水炖的鸡,傍晚的时候,守着轻缓的河水,在长餐桌边喝酒聊天;想起我们在北京郊区过六一儿童节,泳池那里热闹非凡,在房间里工作的我好奇出来打探,被朋友一把推进了泳池,“我钱包和手机都在口袋里……”这句话,在掉进泳池的过程中还没说到一半,口中就被池水灌满了。
说不好2022年过得是快还是慢,慢的时候,觉得一天极为漫长,坐在阳台上看远山、看高速公路,以为一两个小时过去了,抬头看表,其实不过十来分钟而已;快的时候,又觉得这一年极快,甚至来不及分辨春夏秋冬,时间仿佛被揉成了一个面团。我猜大多数人都大抵如此吧,人很多时候保持清醒,是依靠对时间的感受力,如果失去了这个,就会混沌起来。
回想一下这一年,打发时间的办法还是挺多的。其一是阅读,前两年读书读不进去的“厌读症”,终于在今年找到了解决办法,那就是每天至少阅读一小时,或者至少读完100页。开始的几天有些困难,总是忍不住要去了解一些乱七八糟的信息,后来很快养成了习惯,不管一本书好不好读,只要打开了,必须读到最后一页。习惯的力量是巨大的,平均每周两本,今年大约读了100本书,书架内外还没拆开封膜的书,剩下的不多了。
其二是写作,今年完成了给一本文学期刊写12篇专栏的任务。每个月月底交稿,月初就要构思题目,在脑海中积累素材,然后花费大约一周的时间,完成六七千字篇幅的写作。我这些年很少写得这么慢,因为写得最多的是千字评论,所以完成得很快,但这个专栏的“慢写作”,降低了速度的同时,也培养了沉浸进入文字的方法。这样的写作形式,是有助于过滤掉浮躁与不安,帮助一个人安静下来的,文字的排解与治愈功能,非常巨大,真希望更多的朋友,能通过书写的形式,来找到这份安宁。
其三是漫游,虽然出远门很困难,但有些日子,是可以在近郊晃荡的,今年去得最多的地方,是离家二十多公里处的一座小山,无论天气多好,山中总是罕见人烟,于是爬山便有了些探险的意味。在山中,可以遇到树丛中叽叽喳喳十分话多的鸟群,会模仿它们的叫声,和它们聊一会儿。可以看到成熟的向日葵,在夕阳下垂下饱满的头颅,我曾抚摸过它们。还有熟透的柿子与苹果,每隔几十秒钟,就会从枝头掉落下来,那是罕见的“果实之雨”……在这样的山中走一趟,从自然里带回来的气息,可管情绪至少半个月不焦虑。
转眼新年又要到了,我是不喜许愿望的人,过去有几年,会在新旧衔接的时刻,在朋友圈发一句话,“愿世界和平”,没有搞笑的意思,就是一个认真朴素的想法。这一年最大的感悟是:每个人都息息相关,如果不关心别人的幸福、痛苦与否,那么自己也不会体验到真实的喜怒哀乐。都说共情能力强的人会活得比较辛苦,但如果失去了这份能力,恐怕也是一个人内在的最大缺失。
最近特别喜欢四个字,“窗间过马”,出自元代吴弘道的《醉高歌·叹世》,原句是“风尘天外飞沙,日月窗间过马”,但我读的时候,“窗间过马”这四个字跳了出来,字体字号自动加粗加大了,这四个字,太有画面感,也太有哲理性。窗外有马,你看得见它,它不一定看得见你,即便你看得见它,顶多也只有一两秒的时间,既没法叫住它,也不能跨上它……但这依然是值得开心的事情不是吗?马没了,但时间、时光、岁月等还在,我们还可以趁年轻,去把它们轻松地消耗掉。
盼着在新的一年里,可以和朋友们继续把酒,继续远行,把被偷走的几年,能夺多少就夺多少回来。
文/韩浩月
编辑/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