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郑板桥:茶就是解渴的蠢物
月满天心的文字坊 2022-11-19 12:00

郑板桥出生书香门第,却家道中落,三十五后之后,因为生活贫困,他在扬州卖画为生。少年丧母,中年丧妻,晚年丧子,一生贫困,四十四才中个进士。人生诸苦都尝尽,他在《哭惇儿五首》这样写:

天荒食粥竟为常,惭对吾儿泪数行。今日一匙浇汝饭,可能呼起更重尝。

儿子是饿死的,可见生活有多艰难。

这样的人生,反倒却修炼出了豁达的气韵。屡屡遭遇的人生重创,让他对生活和生存,有着深深的感悟。诗作、对联也有着简单中的智慧,简朴中的睿智。贫困不顺的人生,也爱茶,只是他的茶与众不同。

他写了一幅对联:扫来竹叶烹茶叶,劈碎松根煮菜根。

生活清苦,喝不起好茶,用不起好柴,也没有精力去搞好水,扫起竹叶煮茶吃,劈碎松根做柴,煮菜根吃。菜根,应该是说白菜,最廉价普遍的蔬菜。

郑板桥是属于生活的,他笔下的茶,简单,世间的酸甜苦辣,却都在其中了。

他提联、诗都不少,很多是关于茶的。郑板桥笔下的茶,和那些高士文人不同,他笔下的茶,有世俗味儿,是茶米油盐酱醋茶的茶。

有一次,郑板桥去朋友家吃饭,朋友和郑板桥一样,也过着十分清贫的生活,是个淡薄名利的人。吃饭时,他见朋友家里挂着一幅堂联:

粗茶淡饭布衣裳,这点福让老夫享受;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些事有儿辈担当。

这堂联淡泊豁达,很契合郑板桥的性格。俩人对坐品茗,闲谈,没有什么好饭,无非是清水煮菜,加点盐也算是美味了,饭呢,就是糙米饭,真正的粗茶淡饭,两个人吃的很香甜,因为心境豁达。郑板桥临走的时候,就写下了一幅对联相赠,还原了那一天的相聚:

白菜青盐糙米饭,瓦壶天水菊花茶。

简简单单的饭菜,简简单单的招待,却,并不简单的友情和诗情。

饭菜、茶具与茶,都是粗陋的,不精致,也不高档,但是很愉悦,是精神上的满足。

白菜青盐糙米饭,瓦壶天水菊花茶和扫来竹叶烹茶叶,劈碎松根煮菜根,异曲同工。

都是简单的俗世生活,很廉价的饭菜,很普通的菊花茶,却不局促,大气开阔。

郑板桥曾自我表白说:凡吾画兰、画竹、画石,用以慰天下之劳人,非以供天下之安享人也。

他的字典里没有享受,没有养尊处优,他深处底层,所以共情劳动者,喜欢为他们说句话。

所以,在他的生活中,茶很重要,但茶,终究是解渴的蠢物。

曾几何时,民间的茶文化,是不容于高雅的茶道的。

从唐宋以来,茶一直在占据着高雅的舞台,皇帝名臣,达官显贵们的茶制作繁琐,冲泡讲究,从茶到茶具到饮茶环境,都无比精致,而底层百姓生活,够不到这些。

妙玉是清时高雅茶文化的代言人,她说喝茶:一杯为品,二杯为解渴,三杯就是饮骡饮驴了。她站在富贵堆上,无法理解底层的生活。

幸好有郑板桥,还原了民间茶文化的粗犷和真实,脱下了那些华丽繁琐的外衣,还原成赤裸裸的解渴之物。喝茶,无需精致,无需程序,一壶开水,一盏粗瓷大碗,有着烟火的质感和英雄般的豪迈。

无论是扫来竹叶烹茶叶,劈碎松根煮菜根的茶,还是白菜青盐糙米饭,瓦壶天水菊花茶的菊花茶,都是妙玉口中解渴的蠢物。

百姓们虽然生活清苦,却心思简单,闲来无事,也有喝茶的需求。他们喝茶,喝的不是精致和文化,喝的是实用。

郑板桥才华满腹,却经历坎坷,他一直挣扎在贫困线上,所以对所处的底层社会生活有很深的感触和感悟。由经历推及思想,投射到他写的茶,那茶粗粝而真实,穿透了岁月,穿透了历史,扑面而来,放佛能一窥他当年的生活——质朴的篱笆院,简单的粗茶淡饭,晴来访友,雨来喝茶。

比如一首《竹枝词》所写:

湓江江口是奴家,郎若闲时来吃茶。黄土筑墙茅盖屋,门前一树紫荆花。

好像一位老朋友,在面前对你说:我家庭住址告诉你了啊,你啥时候有空了,来家里喝茶。我家不算富裕,没有高门大户,也没有宝马香茶,但是还算有情调吧,黄土铸就的院墙,茅草的房,门前有一树紫荆花,花开的可好呢!

拿起,饮尽,解渴,润喉,是郑板桥的茶,也是茶的本质。

编辑/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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