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中轴线不只是一条城市规划线!历史的繁华记忆至今仍留在这里
北京晚报 2022-10-03 09:16

北京中轴线不仅是一条城市规划线,也是一条政治中心线,明清两代承载分布着最高权力中心和政府要害部门。除此之外,它还是一条繁荣的商品经济线。元明清三代,集中着全市最繁华的商业区和金融区。岁月流逝,当年的繁华记忆至今仍留在一些老地名上。

大都沙剌市:一巷皆卖珠宝

钟楼、鼓楼

元代人熊梦祥著的《析津志·城池街市》中记载:“沙剌市,一巷皆卖金银珍珠宝贝,在钟楼前。”沙剌,是蒙古语的珊瑚,也译作纱络。元代北京有两处“沙剌市”,另一处在西四牌楼西北,叫后纱络胡同。离钟楼较近的这一个现在叫纱络胡同,位于中轴线北端的东城区安定门大街南侧。纱络胡同的这个地名,可视为元代商业中心所在地的标志。

元大都是按照《周礼·考工记》中关于国都的规制设计的:“左祖右社,前朝后市。”前朝,指的是皇宫和各官署衙门,后市是指商品交易市场。元大都城内两个主要商业区,一个是羊市角头,即砖塔胡同一带,一个就是钟楼鼓楼周围。

《析津志》中说,钟楼一带是富人区,“本朝富庶殷实莫盛于此”;“(鼓)楼之东南转角街市,俱是针铺”;“楼之左右,俱有果木、饼面、柴炭、器用之属”。元大都时期,市场上已经有桃、李、西瓜、甜瓜、葡萄、核桃等水果出售。饼面,即糕点,当时已有凉糕、香粽、蒸饼、烧饼、黄米枣糕、糖糕、馒头等。在钟鼓楼这个商业中心区,聚集着绸缎、皮货、珠宝、粮食、鸡鸭鹅等市场和店铺。《析津志》记载:“米市面市,钟楼前十字街西南角”“段(缎)子市,在钟楼街西南”“皮帽市同上”“帽子市,钟楼”;“鹅鸭市,在钟楼西”;“珠子市,钟楼前街西第一巷”;“铁器市,钟楼后”。中心阁东侧,即官方的宝钞库和倒钞库,说明这里还是金融中心。

鼓楼前的海子桥南,还是铁器、木器、石器的手工业加工中心。《析津志》载:“铁络、量罐、椛架、马槽、大小木柜、灯檠、盘(原注:高丽榧子木刳成或旋成,大小不等,极为质朴,凡碗、碟、盂、盏、托,大概俱有)、橱、矮桌、矮床、门框、窗格……此等木器多在海子桥南甚多,哈达门外亦有。”钟楼前后,还有柴炭市和铁器市。大都城内最大的劳务市场,也在这一带。《析津志》载:“穷汉市,一在钟楼后,为最。一在文明门外市桥,一在顺承门城南街边;一在丽正门西,一在顺承门里草塔儿。”

鼓楼以西属凤池坊,是大都城内的旅游胜地。据《析津志》载:鼓楼“西斜街临海子,率多歌台酒馆。有望湖亭,昔日皆贵官游赏之地。”海子桥北,有“清茶坊”。这恐怕是北京城里有文字记载的最早茶馆了。

钟鼓楼地区的繁华,与通惠河有着密切关联。此地紧傍海子——即今天的什刹海,海子桥是通惠河之起点。南方经运河舶来的粮食、丝绸、竹木器,以及携带着香料、药材和各种珠宝的外地、外洋商人,都要在这里登岸卸货。大都城的商品集散地,就在这里形成了。

廊房:永乐时为招商居货而建

大栅栏

中轴线南端的前门外,有廊房头条,东起前门大街,西至煤市街。循序排列,还有廊房二条、廊房三条。原来还有廊房四条,但这个名字后来被“大栅栏”取代了。

廊房,是明代永乐年间发展北京商品经济留下的印迹。《宛署杂记》记载:“永乐改建都城……商贾未集,市廛尚疏。奉旨,皇城四门、钟鼓楼等处各盖铺房。除大兴县外,本县地方共盖廊坊八百一间半,召民居住;店房十六间半,召商居货,总谓之廊房云。”明代北京城,东半部属大兴县,西半部属宛平县,八百余间只是宛平一县所盖廊房。这段记载,说明了廊房的由来。查慎行《人海记·北京廊房》中也有相似记载:“永乐中,北京四门钟鼓楼等处,各盖铺房店房召民居住、招商居货,总谓之廊房。视冲、僻分三等,纳钞若干贯、洪武钱若干文。选廊房内居民之有力者一人,签为廊头,计应纳钱钞,敛银收买本色,解内府天财库交纳,以备宴赏支用。今正阳门外廊房胡同,犹仍此名。”

明永乐年间从南京迁来的各种工匠有二万七千户。一户按五口人计,就有十万人。到明朝嘉靖年间,北京城出现了正阳门外、崇文门外、鼓楼大街、东四牌楼四个店铺集中的商业区。以“黍稻必齐,曲蘖(niè)必实,湛之必洁,陶瓷必良,火候必得,水泉必香”为酿造宗旨的六必居,就是嘉靖年间落户于前门地区的。嘉靖年间的《京师五城坊巷衚衕(同“胡同”)集》中,日中坊的北安门西,尚有一处“廊房”。其他地方的廊房街巷,后来都用别的名字取代了。

街巷置栅栏:昼开夜闭

如今的地图上已经没有了“廊房四条”,取代它的今名是“大栅栏”,即今天的大栅栏步行街。廊房四条怎么叫了“大栅栏”呢?

明朝初年北京城治安环境不好,没修外城之前,正阳门门外更乱。孝宗弘治时期有个官员建议在京城内外小巷路口设置栅栏,夜间关闭以防盗贼。建议得到了皇帝批准,从此,北京城街巷口都立起了栅栏。包括廊房头条、二条、三条、四条。因为廊房四条内尽是大买卖,财力雄厚,也更加惧怕遭到盗抢,所以栅栏修得尤其比别处高大,于是被人们称作“大栅栏”。在乾隆十五年的北京地图上,廊房四条已被“大栅栏”之名取代了。

我国自商周以来就实行宵禁制度,秦汉唐宋,无一例外。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天黑以后,城池闭门,街道禁行。《周礼·秋官司寇》:“司寤氏掌夜时……禁宵行者、夜游者。”北京城从元大都到明清,商业店铺从来都是白天经营,没有夜市。关于宵禁的规定,写进了三代的法律条文。钟鼓楼的钟鼓之声不单报时,还有维持治安的作用。每天戌时起更,钟声敲响,一更三点即20时12分之后,街面上不许再有行人,这就叫宵禁。到翌日的五更三点即4时12分之后,人们才可以出来活动。违犯这个规定被巡夜的抓住,要处以笞刑。若是公事在身,或者家有病人、产妇,需要急着请医生,可以得到豁免。清朝法律对此的解释是:“夜行有禁,以防奸盗。在京尤宜严谨。”

大栅栏,是北京城实行宵禁的产物。

东西四牌楼:正名叫大市街

东四牌楼、灯市口、隆福寺、勾栏胡同

西四牌楼、单牌楼

中轴线两侧,长安街一线,东西各有一个“单牌楼”;“单牌楼”北边的十字路口,立着两两相对的四个牌楼,被称为东四牌楼和西四牌楼。这些牌楼始建于明朝永乐年间。牌楼之额朝中轴线方向为“行义”,对面方向为“履仁”。南北二坊的额书则是“大市街”——大市街,这才是东四牌楼和西四牌楼南北大街的本名。

大市街之名取自《周礼·地官司徒》:“大市,日昃(zè)而市,百族为主;朝市,朝时而市,商贾为主;夕市,夕时而市,贩夫贩妇为主。”也就是说,大市街上的交易活动由太阳偏西的未时——下午1时开始。朝市,早上开,主要是商铺。太阳落山以后的夕市,则以小商小贩为主了。

东四牌楼西边那条街,明代叫“双碾街”,清代叫东马市大街,因为西四牌楼有个西马市;东南有条驴市街,又叫骡市街,是驴骡的交易市场,如今叫礼士胡同。在马市大街上交易的还有羊、猪、鸟等。清朝末年,马市移到了西边,羊市没有了,猪市扩大到整个一条街,成为当时北京最大的猪市,因而改叫了猪市大街。

东四牌楼一带,在明代可谓是京城内最为繁华的地区,集中了众多商贾店铺。大市街之西、马市大街之北有规模一度冠京城之首的大隆福寺。大市街之东南,是明代主要红灯区之一,另一处在西四牌楼西南。现在的演乐胡同,明代是皇家乐队所在地;本司胡同,是掌管戏班、妓院的机构——教坊司所在地。现在的内务部街,明代叫“勾栏胡同”。延续至今的堂子胡同原叫“东堂子胡同”,因为金鱼胡同北边有一个西堂子胡同;西单北大街也有一个堂子胡同,都是明代妓院集中的地方。燕王朱棣发起“靖难之役”攻下南京,从他侄子建文帝手中夺取了皇位,一些忠于建文帝的大臣被杀害,他们的女性家属,便“没为官妓”。

西四牌楼地区在明代也是非常繁华的。砖塔胡同一带在元大都时代就是瓦子勾栏。西四牌楼以东是马市,到清末也演变成猪市了。西四牌楼以西,自元代就是牛羊交易市场,后被称为羊市大街。西四牌楼以南是缸瓦市,地名沿用至今。

天顺元年,岁在丁丑,正月廿二,于谦、王文等六位文武大臣被绑缚西市受刑。西市,即西四牌楼所在的大市街,有明代人史玄写的《旧京遗事》为证:“西市在西安门外四牌坊。”正德年间的宦官刘瑾,崇祯年间的袁崇焕,都是在这里殒命的。为什么选这里作为杀人刑场?因为这里四通八达、人烟辐辏,可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灯市口:明代通宵闹花灯

灯市口,在明代是老百姓狂欢的地方。孙国敉(mǐ)所著《燕都游览志》载,明代的灯市在东华门王府街东,长二里许。从正月初八到十八,南北两侧的店铺里,珠宝玉器以及日用杂物,卖什么的都有。高楼如星罗棋布,成排成行。夜幕降临,灯火辉煌。远远望去,如群星璀璨。

《帝京景物略》说得更详细。灯市,白天为市、晚上观灯。集市上,各省商旅叫卖着中外奇珍、历朝的古董和各种服装、用具。南北相向的一栋栋高楼,将整个区域分割成三条大街、四列市场。高楼里都铺着地毯,窗上挂着帘幕,坐在楼上观灯的都是高官勋戚的家眷。据说,灯市期间一间楼的租金一天就需一百吊钱。灯市上,有乐队鼓吹,有各杂耍花会艺人轮番炫技……真是老百姓的狂欢节。明人冯琦有诗赞元夕道:“万树山前望翠华,九光灯里簇明霞。六宫尽罢鱼龙戏,千炬争开菡萏花”;“夜深纵酒复徵歌,归路曾无醉尉诃。六街明月吹笙管,十里香风散绮罗。”“归路曾无醉尉诃”,用的是汉代李广夜行被拘禁的典故,这句诗意思是说:只有元夕之夜,北京城才不实行宵禁。

清朝初年,北京内城的灯市取消了,移到了南城。《日下旧闻考》的大臣说:“灯市久废,今东安门外稍北犹存灯市口之名。”康熙年间,为避免火灾,将灯市移到了南城正阳门外灵佑宫附近。查慎行的《人海记·灯市》中说:“灯市旧在内城东华门外,今移正阳门外灵佑宫旁。

至期,结席舍,悬灯高下,听游人纵观。盖京师坊巷,元夕不放灯也。”灵佑宫位于天桥之西北,全称护国灵佑宫,是明朝万历年间司礼监太监魏学颜在原真武庙基址上扩建的,占地数十亩,当年是一座规模很大的道观,现存地名“灵佑胡同”。

(本版图片选自清代周培春绘《北京地里全图》)

(原标题:中轴线地名中的繁华记忆)

文/宗春启

来源/北京晚报 

编辑/贺梦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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