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芳
“爸,家里的柴鸡蛋要吃完了,你抽空再帮我们买点。”“好,好,明天我早点去菜市场,你晚上来拿。”这是我和父亲白天的对话,看似平常,其实,这是我故意给父亲布置的一项“作业”。
父亲今年八十有三,偏胖,有好几种老年病,常年离不开药。母亲离世后,他一人独居,生活虽能自理,但如此高龄的老人,一整个白天是很难打发的。我们姐妹三个曾数次劝他,到我们家轮流住,他坚决不同意。老屋住了几十年,连边边角角的“吊脚灰”都看着亲切,吃饭、睡觉也不必掐着点,倒也自由。
我们只好依着他,节假日都回老屋聚一聚,平时,因为我离得近,每天晚上回家看看他,陪他说说话。风雨无阻,一晃就是三年。
白天,我偶尔有事回家,发现父亲常坐在桌边翻手机,他喜欢看一些军事短视频——作为一个二十年军龄的老兵,这是他一辈子关注的事。但他腰椎不好,不能久坐,我们多次提醒,父亲仍和孩子一样,对手机上瘾,一坐就是半天时间——白天没个人督促他,这让我们很着急。
一次,我想做大酱骨,这必须得早点到菜市场才有好货,作为上班族,时间真的很赶。晚上跟父亲提及时,父亲说,我明天给你买,你晚上来拿。我开心地说,那好啊,你腿不好,来回注意点安全。中午,父亲就给我打电话说,骨头买好了,根根棒骨有肉有骨油,漂亮得很。那晚,父亲显摆地向我描绘,他是如何挑选、如何砍价,人家又是如何夸他懂行的。这个菜市场离老屋只一站路远,腿脚不利索的父亲,只要小心点,来回问题不大。
也正是通过这件事,我反应过来:要让父亲脱离孤独,远离手机,必须找点事情给他做,尤其他那偏胖的身体,要适当地“动”起来。
从此以后,我和妹妹打着“工作忙”的旗号,经常打电话“麻烦”父亲做一些事,比如就近买点生活用品、时令鲜蔬等。之前,我一回家就帮父亲又是洗又是刷,现在故意留点力所能及的家务活,让他自己做。有一天晚上,我到父亲处拿牛肉,当然,也是我布置的“作业”之一。父亲开心地说,今天买牛肉,遇到了多年未见的战友,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以为“人走了”,没成想,身体还不错,我俩也留了电话,有空让他来家里聊聊。父亲说起时,眼里有光,精气神足足的。我也非常高兴,这隔三岔五的“作业”,让父亲频繁地走出家门,晚上和我聊的话题也越来越多。
妹妹买了几盆花,让父亲好生养着。有一回。我对父亲说,爸,我把你养的花发在了朋友圈,你看看,这么多人点赞。父亲接过我手机:“哦,这花拍出来居然这么好看啊,那我一定要用心养。让你的朋友们知道,这都是家里老花匠的功劳。”
现在,父亲再不会像以前那样一坐半天,已经从被动性地完成“作业”,到主动性地找点事做了。但愿上苍明白我们的苦心,让父亲在老去的路上,慢点,再慢点。
编辑/王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