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指杀妻灭子！十九年来，李玉前的岳父母却一直在替他申诉。

9月24日上午10时，贵州省高级人民法院开庭再审李玉前故意杀人申诉案。2001年，李玉前被指控杀死妻子和3岁儿子后，与情人孟某红一起分尸，并将尸体用钢铁厂高炉焚化。法院一审判处李玉前死刑、孟某红有期徒刑八年，后因李玉前上诉，发回重审后改判其死缓。但李玉前继续申诉，称自己遭受刑讯逼供，被孟某红栽赃陷害。2004年，贵州省高院终审裁定，维持死缓判决。

在李玉前及其兄长不断申诉，且其岳父岳母也为该案奔走申诉十余年后，2016年5月，贵州省高院决定启动再审。

妻儿不见踪影 他成了“凶手”

李玉前“杀妻灭子”案发生在2001年3月21日，有关资料显示，时任六盘水水城钢铁（集团）有限公司炼铁厂铸铁车间主任兼党支部书记李玉前从3月20日凌晨发现妻子谢初明和儿子李明昊神秘失踪，李玉前和兄长李玉山四处寻找仍不见妻儿的踪影。

当时，李玉前就已经报警，并称与自己有情人关系的炼铁厂女工孟某红有重大作案嫌疑。

据媒体报道，李玉前出生于1969年，是那个时代少有的大学生，他和妻子谢初明在校园中相识，二人自大二开始恋爱，于1997年登记结婚。

不过，在结婚之前，李玉前认识了炼铁厂女工孟某红，两人私下交往的关系一直维持到李玉前结婚后。孟某红曾供述，从1995年到2000年间，她与李玉前数次同居并为其流产。

这段婚外情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后来谢初明知道这件事，便提出离婚，但在李玉前跪地求情的情况下，二人继续维持婚姻关系。期间，孟某红多次到李玉前家和办公室哭闹，还曾扬言“让你家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李玉前和妻子的关系也因孟某红的哭闹而更僵。最后夫妻双方干脆对薄公堂，李玉前起诉谢初明对他的辱骂为侵犯名誉权。

但判决还没下来，谢初明就失踪了，不仅如此，李玉前3岁儿子李明昊也不见了踪影。

警方接到李玉前报警后，在调查中发现李玉前家中地板、拖把及孟某红宿舍304室地上发现了谢初明残留的血迹，在李玉前家卧室门边的墙上提取到了孟某红的带血指纹。以此警方认定李玉前和孟某红有重大作案嫌疑，涉嫌杀人分尸。

检方指控，2001年3月20日凌晨，李玉前喝酒回家后见妻子对其不理睬，想起近段时间二人的不和，又想起影响前途等问题，便起意掐死了谢明初，又用枕头捂死被惊醒哭闹的儿子李明昊。当晚9时许，李玉前找来婚外情人孟某红，二人一起将尸体肢解，分装在4个编织袋内。随后，孟某红用箩筐将谢初明尸块转移到炼铁厂高炉焚化，李玉前负责打扫房屋，孟某红从高炉返回后，又将剩余尸块转移到304室，继续用箩筐抛尸焚化。

2001年9月10日，六盘水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判决李玉前构成故意杀人罪，判处其死刑，孟某红构成包庇罪，判处有期徒刑八年。李玉前当庭翻供，称其被孟某红栽赃陷害。2001年11月20日，贵州省高院二审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裁定此案发回重审。2003年12月1日，六盘水中院改判李玉前死缓。2004年10月12日，贵州省高院终审裁定维持该判决。

岳父母为姑爷申诉 15年后案件再审

李玉前在法庭上当庭翻供，入狱后也一直坚持申诉。这让妻子谢初明的父母，即李玉前岳父谢洪禄、岳母张琳合产生了疑惑。他们不顾其他子女的反对，去看守所会见李玉前，然后两位老人拿着李玉前的手写材料，四处奔波为他申诉。

岳父母为杀死自己女儿和外孙的姑爷申诉，这几乎闻所未闻，更何况该起凶杀案皆因李玉前的婚外情引起。两位老人觉得，对欺骗女儿的李玉前虽有恨念，但他们要寻求事实真相。张琳合说，她不是为了李玉前，而是为了死去的女儿和外孙。

据此前媒体报道，老两口为李玉前案奔波数年，直到几年前谢洪禄因肺癌去世，张琳合也因为年事已高身体状况不佳，改为精神上支持李玉前。而李玉前得知岳父岳母为自己的案子奔波时，感谢和内疚同时涌向心头，他曾说如能重获自由，最想见的就是岳母张琳合，他想要给自己的“妈妈”道个歉。

此后李玉前和兄长李玉山继续申诉。2015年，他们找到王万琼律师，王万琼在详细了解了案情后接受委托，向贵州省高院提交了申诉材料。2016年5月3日，贵州省高院决定再审此案，徐昕律师与王万琼律师为李玉前担任辩护人。

而与李玉前共同获刑的孟某红出狱后一直在外打工，音讯全无。2019年贵州省高院启动再审后曾以找不到孟某红而打算中止审理，后来在几经周折下，孟某红终于被法院找到，但其供述与十九年前并无更改。

辩方称该案尚存11个疑点

李玉前再审申诉律师王万琼、徐昕认为，这起没有死者尸体的杀人案存在11个疑点，其中最重要的是：被害人到底何时遇害？如何死亡？杀人凶器在何处？分尸刀具为何没有任何切口？李玉前与孟某红共同分尸，为何没有在李玉前身上提取到任何被害人的生物样本？

在辩方辩词中提到，有证人证实，被害人谢初明和李明昊在19日22点30分时还在家正准备洗漱休息。另有证人在23时发现李玉前家铁门未关，敲门、打电话都无人应答。到24时有证人听到李玉前家有脚步声，后又见到孟某红于凌晨1时多搬东西到其所住304房间。

而另一个证人则证明，19日晚，李玉前与朋友在某旅馆嫖娼。当时的卖淫女证明，李玉前在当晚（20日凌晨）“吹了会儿牛就走了，还说怕对不起老婆”。而法院判决书则称李玉前是20日凌晨3时回家杀害妻儿。

辩护人认为，从上述证人证言看，李玉前杀妻灭子存在时间疑点。

此外，辩方发现，李玉前共九次供述了三种不同的杀人方式，包括3月30日笔录中提到的他和孟某红用同一床被子将妻儿捂死、4月1日笔录中的他自己用被子将妻儿捂死、4月2、3日笔录中的先用手掐死妻子然后用枕巾捂死儿子。

办理该案的公安机关当时认为，李玉前家中卧室的点状血迹（死后18小时可以形成）为分尸时形成的。但云智科鉴中心【2015】医字第41号审查意见对该案血迹证据作出分析认为，通过公安机关现场勘查照片的李玉前家血迹性状分析，应为谢初明生前开放性伤口的活动型出血，谢初明有可能是大出血死亡，且上述血迹性状不符合死亡18小时后分尸形成。

同时，该鉴定中还发现，现场提取的两把菜刀，刃面无残缺破损，无法确定为分尸工具。

辩方认为，当年的判决书中记载了多名证人证实，3月20日晚9点多到10点多曾看见一个背着箩筐的妇女在2号高炉皮带处出现，但根据公安机关的侦查实验和孟某红的供述，运尸路程单程需要20到30分钟，算上装尸、抛尸的时间，孟某红要完成两次抛尸，从时间上很难完成。且李玉前供述中的运尸、抛尸时间也与证人证言中的时间相差甚远。

而李玉前和孟某红的笔录供述的分尸顺序完全不同，且两人会面的时间和方式也有多种不同说法。根据李玉前的供述，其分尸时穿着的衣服就是被询问时的衣服，但公安机关并未在李玉前衣物和鞋子上检测到被害人的血迹。

从以上各种疑点来看，辩方认为李玉前杀妻灭子证据不足，事实不清，应予以无罪判处，而从杀人动机、分尸抛尸的工具和行为来看，不能排除孟某红为该案嫌疑人。

经过一天的审理，傍晚，李玉前案庭审结束，该案将择期宣判。

辩护人徐昕表示，上午的庭审主要是发问环节，下午则是举证质证和辩论。李玉前做了长篇陈述，表达了对岳父母的感激和渴望自由想早日回到亲人身边的愿望。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张子渊
编辑/叶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