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记疫 | 挪威重症科护士郑美子:一线战友之间,一个眼神就能懂
北京青年报客户端 2020-04-18 17:39

已在挪威奥斯陆国家医院重症科工作三年的护士郑美子,自新冠疫情暴发后在抗疫一线中的一线——重症监护病房护理危重症患者。对她来说,每天的工作内容跟以往并没有太大区别,她一直抱着平常心默默地投入日常护理工作之中。远在沈阳的家人非常担心她的安全,有一部分亲人甚至希望她退出一线。但她觉得,只要防护到位了,语言通了,在哪里工作都没有问题。

微信图片_20200418173736.jpg郑美子

“回想中国疫情最严重的阶段,如果当时能有机会支援祖国,只要现在工作的挪威医院能同意,我非常乐意参与支援。我有ICU护理的专业背景,相信能出一份力,而且我也很想了解国内重症护理的运转模式,希望跟国内同行交流一下,这对我个人来说也会是一段宝贵的经历。”

北青报:能否介绍一下你所在医院救治新冠肺炎患者的基本情况?疫情在全球蔓延后,一些国家的医疗资源出现紧张状况,你们医院为应对疫情采取了哪些措施来进行资源调配?

郑美子:从3月22日我所在的奥斯陆国家医院(已合并至奥斯陆大学医院)接诊第一例感染新冠病毒的重症患者开始,我们一共收治了20例重症患者。救治第一位新冠重症患者的同时,我们差不多同时收治了另两位重症患者,除了其中一位女士死亡之外,另外两位男士,一位病情好转,已转到普通病房;另一位虽然还在重症病房,但情况已转好。

为了应对新冠疫情,我们医院特意改造出一个感染区,之前都是把患者单独隔离,这次整个重症科都是开放式的负压病房。在收治第一例新冠重症患者之前,这一改造工作就已全部完成。

我们医院综合重症科一共有22张病床,紧急情况下还可以开通胸外科二部、手术室二部以及术后观察室,加起来可以达到60张床位。目前综合重症科由麻醉大夫主管,一共有100多位大夫和大约230个综合重症科一部、二部护士,另外胸外科重症护士、儿科重症护士、麻醉护士、手术护士以及术后观察护士都可调过来备用,所以目前至少有600多个护士待命。

北青报:目前你们医院重症病房每天的排班情况如何,是否足够应对每天新接诊的新冠患者?作为重症病房的护士,你的日常工作流程包括哪些?

郑美子:我们现在的排班基本是每天三班倒,当然为了预防出现紧急状况,也有一个备用的倒班表,每班12个半小时(半个小时用于做交接工作)。相比欧洲其他国家,挪威疫情基本可控:截至4月17日一共 6905人确诊,从全国住院人数及机械通气治疗的比例来看,目前一共还有177人住院,其中52人需要有创机械通气(上呼吸机),因此我们的人手总的来说比较充足。

我们除了一个班给患者至少换一次纸尿裤、早晚各擦洗一次以及做口腔护理等基本护理之外,还需要从头到脚检查患者,包括检查气管插管的位置、人工呼吸机的呼吸阀是否松动,听一听患者的呼吸声是否异常,看看肚子是否肿胀、检查微血液循环情况以及体温、脉搏等生命体征是否正常。另外,还需要检查仪器的状况,比如吸痰器、呼吸机的氧含量、各种压力值是否正常,还要抽动脉血检查呼吸指标,然后开始按医嘱配药。很多危重症患者都需要一直保持俯卧位通气,而俯卧的姿势最多保持16到18个小时,因此每隔四个小时就要帮患者翻一次身,翻身的时候须格外小心,一般需要四五个机动护士一起帮忙。除了机动护士,我们一般每个护士都会专门对口负责一位患者,这样更能及时监控到每位患者的病情变化。

右一是郑美子

北青报:挪威一线医护人员的防护情况如何,是否有充足的口罩和防护服?病房的呼吸机等医疗设备是否够用?

郑美子:疫情刚开始暴发时,挪威的防护口罩极缺,早期医护人员感染较多,后来国家开始集中采购N95口罩后,情况稍有缓解,我们医院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因防护不够而造成医护人员感染。可以说,中国这次对一线医护人员安全防护问题的重视程度,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比拟。我们在重症监护室上班,基本就是一件简单的手术服加上护目镜(或者面屏),北欧很多感染科大夫都觉得这些防护措施就够了。直到现在N95口罩还不太够用的情况下,我们主要是戴防毒面具(每10个小时更换一下过滤网)。目前综合重症科加上胸外科一共有35台有创呼吸机(还有一部分备用在仓库里),相比我们目前收治的重症患者,应该是够用了。

北青报:作为护理危重症患者的一线护士,你们平时如何与患者及其家属交流?他们普遍的状态如何?你们医院采取了哪些比较人性化的手段去帮助这些家属面对亲人不得不独自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现状?

郑美子:由于需要机械通气治疗,我所护理的危重症新冠患者基本都处在深度麻醉状态,但有时我做机动护士时接触过苏醒的患者,他们在苏醒的过程中精神紊乱,会产生幻觉且不太配合治疗。

欧洲大部分国家都不允许家属探视重症患者,所以我们护士主要通过电话跟家属沟通。每位患者床头都有一部专属电话,家属可以打进来了解患者的最新病情。另外,重症科还配有1到2部工作手机,可以用来给患者拍照片或录视频,还能与家属通过skype进行在线交流。我们跟家属沟通的时候,感觉比较自然,即使患者病危,家属也能理性接受,都对医护人员保持感恩的态度。总的来说,我们感受到了被信任,因为患者家属一般能换位思考。

北青报:在抗疫一线工作,压力可想而知,而你又在重症监护室护理危重症患者,可以说是在一线中的一线,身体和心理难免受到双重挑战,你如何应对压力和处理焦虑、无力等负面情绪?

郑美子:疫情暴发之前,我就一直在重症科工作,所以对我来说,现在的工作内容跟以前基本相同,因此我的心态比较平和,每天不是上班就是休息,过着两点一线的简单生活。另外,这次为了抗疫,医院把麻醉护士、手术护士和不同部门的重症护士都调到一起,大家打成一片,特殊时期反而关系更加密切了。我很喜欢跟同事之间的互动,宽松的时候相互开个玩笑,紧张的时候互相帮忙,有的时候都不需要语言,一个眼神就能懂对方的想法,非常默契。

唯一让我感到担心的地方,就是到现在防护用具还没有到位,这对我们的工作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分心。由于抗疫物资短缺,挪威的很多医院一直在努力地寻找资源,但确实前期准备没有做好,这也是欧洲很多国家的通病。医疗防护用具这种消耗品,就应该有紧急库存,而不是等问题严重了才去想办法。

对我来说,午休时间跟同事拉拉家常,患者病情好转,有消息说防护物资已经在路上了,这些事情都能让我感到放松和满足。

文/北京青年报记者 肖榕
编辑/张艳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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